楚无尘睁眼时,魂在烧。
骨头在响。不是他的。是烧焦的脊椎在哭。
他躺在熟悉的青玉床上,屋外晨钟轻荡,山风拂过竹林,像前世最后那缕未散的执念。十七岁的身体还带着少年的柔软,可他的眼神早已不属于人间。
记忆如潮水倒灌——天衍宗血染山门,魔气遮天,师尊引动元神自爆,只为替他争取一线逃生之机。而赵无愧,那个曾与他结拜焚香、同饮寒潭酒的兄弟,却站在尸山之上,手握染血长剑,笑得温文尔雅。
“楚师兄,天下只容得下一个天骄。”
那一剑,钉穿了他的丹田,抽尽灵脉,魂魄被镇于诛仙台三日三夜,直至灰飞烟灭。
可现在,他回来了。
回到惨案前三月。
回到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
他闭上眼,强行压下神魂撕裂的剧痛。呼吸法运转,引气入体,灵台渐渐清明。床头玉简微光一闪,正是他前世亲手刻录的《基础阵纹导引》。
“三个月……我还有三个月。”
他睁开眼,眸光由涣散转为冷峻,如雪刃出鞘,无声无息。
屋梁之上,一道金纹忽隐忽现,似断非断,如雷蛇游走于虚空。
别人看不见。
但他能。
那不是幻觉,也不是残影。是一道被抹去的痕迹,像是谁用刀刮过天幕,只留下半道伤。
他凝神细看,双目刺痛,鼻血悄然渗出。
指尖蘸血,点向眉心。
刹那间,体内某处经脉微震,仿佛有本古书在缓缓翻页。残缺的《玄枢阵经》在他识海中泛起微光,与那金纹遥相呼应。
“九曜归墟引……残篇?”
这不是普通的阵法纹路。是上古阵道留下的规则碎片,是天地间被遗忘的刻痕。常人布阵靠典籍、靠传承,而他,竟能直接看见这些早已湮灭的原始纹路。
更诡异的是,每当他完整复原一座阵法,体内就会自动推演出一道对应的秘纹,融入经脉,化作隐藏神通。
别人只当他是在布寻常阵法。
没人知道,他每一次落笔,都是在为自己埋下一道逆天手段。
这能力,无人可见,无法复制,唯他独有。
他抹去鼻血,将那金纹走向牢牢记下。心中掀起惊涛:“这不是阵法……是天道裂痕。”
他起身,整衣,束发,动作从容不迫。
素白长袍拂地,袖口暗绣阵纹,行走间无声无息。眉目清俊,唇角微扬,像春风拂雪,温润如玉。
但眼底深处,藏着一片深渊。
巡查护山大阵的日子到了。
这是外门弟子每月一次的例行任务,由执法殿指派。今日轮到他与另外两名弟子分巡三处阵眼:山门石台、灵眼井底、风雷台顶。
一炷香内必须完成。
他接过玉简和朱砂笔,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
袖中,藏着一小包百年朱砂。是他昨夜悄悄炼制的替代品,比执法殿配发的铁粉慢半息传导灵力。
细微之差,足以在未来制造破绽。
山门阵眼在石台之下,刻于千年玄铁板上。他蹲下,指尖拂过石槽,像抚过死者的喉管。
朱砂落下,纹路重绘。
无人察觉,阵纹流转已悄然延迟。
他收手,神色如常。
第二处,灵眼井。
井底寒气刺骨,灵气如潮涌动。阵枢石嵌于井心,掌管全宗灵流平衡。他站在边缘,指风轻弹,一道灵劲打入石基。
偏移三寸。
灵流走向将发生细微逆冲,平日无异,但在灵压剧变时,会成为阵法崩溃的导火索。
他记下时间刻度,转身离去。
第三处,风雷台。
高耸入云,雷霆不绝。阵图刻于玉简,每日需记录运转状态。他执笔书写,笔锋稳健,字迹工整。
但在最后一行,他多画了一道虚纹。
看似笔误,实为“阵眼诱引符”。未来只需一道灵力激活,便可远程牵引风雷之力,为己所用。
他合上玉简,交予值守弟子。
“楚师兄今日格外仔细。”那人笑道。
他微笑:“阵法无小事。”
下山途中,风停了。
他驻足,回望宗门深处。
执法殿的飞檐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那里,藏着一个阴谋的起点。而他,已埋下第一颗棋子。
藏砂、偏枢、画虚纹。
三处改动,皆看似无痕,却环环相扣。未来某一日,当执法长老妄图借阵法之变嫁祸他人时,这些细微破绽,将成为揭发其罪行的铁证。
他不动声色。
温润如玉,谦和有礼。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落笔,都是在向命运挥刀。
前世他太过光明磊落,信奉同门情义,终被至亲所害。
这一世,他不再天真。
仇恨被压进骨髓,谋算藏于微笑之下。他要的不只是复仇,而是重定三界秩序。
风起于青萍之末。
而他的逆命之路,始于一道无人知晓的裂痕。
夜幕降临,他独坐房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简。
指尖轻点,一道微不可察的阵纹浮现——正是今日所见的“九曜归墟引”残纹。
玉简微震,体内经脉忽有异动。
一道全新的秘纹,正在缓缓成形。
他闭目感应,隐约窥见一丝能力雏形:仿佛能预判灵力走向,洞悉敌人下一步动作。
虽未命名,却已初现锋芒。
他睁开眼,眸光深邃。
“残阵通幽……开始了。”
窗外,月光洒落,照在袖口暗绣的阵纹上。
那纹路,正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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