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晨光驱散了纽约上空的最后一丝阴霾。
阳光穿过哥伦比亚大学古老建筑的窗格，在草坪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校园里的一切都秩序井然。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低声讨论着昨夜市中心那场被新闻媒体定义为“大规模燃气管道爆炸”的灾难。他们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猎奇，仿佛那场浩劫只是一段可以用来佐证纽约生活惊险刺激的谈资。
无人知晓，风暴的中心，正安静地坐在这里。
校园咖啡厅里，浓郁的咖啡香气与书本的油墨味混合在一起。
里奥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指尖捻着书页，目光却并未真正聚焦在那些印刷精美的学术文字上。
他在内视。
一股金色的暖流，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缓缓涌动，带着一种初生的、蛮横的生命力。它不再像最初那样狂暴，却依旧难以驯服，如同一匹桀骜的野马，时刻考验着骑手的缰绳。他正试图用阅读带来的专注，来安抚这股力量，将它彻底烙印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一个身影挡住了窗外的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里奥没有抬头。
他能感知到对方的接近。那是一种被严密压制、训练到极致的沉稳气息，没有恶意，却带着明确的目的性。脚步声轻微，停在他桌前的动作流畅而自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里的拿铁不错，奶泡打得很细腻。”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一个印着大学校徽的纸杯，轻轻推到了里奥的书旁。
里奥的视线终于从书本上移开，抬起头。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教科书般温煦的微笑。菲尔·科尔森，神盾局的王牌特工。他此刻的模样，更像是一位事业有成的校友，回母校来拜访自己的小学弟。
里奥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对方的出现，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科尔森的笑容没有变化，但眼底深处，一丝细微的波动一闪而逝。
眼前的年轻人，太镇定了。
镇定得不像是一个刚刚经历过生死激战、并且身怀惊天秘密的大学生。
两人没有在咖啡厅里进行任何实质性的交谈。
里奥合上书，端起那杯尚有余温的咖啡。
科尔森心领神会地起身。
他们一前一后，穿过人来人往的中央广场，走向校园深处。高大的橡树与枫树枝叶交错，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形成一条僻静的林荫走道。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金片，洒在两人身上。
直到四周再无第三人的气息，科尔森才停下脚步。
“AgitΩ。”
他念出这个名字，发音标准，带着一种确认事实的笃定。
“一个代号。”
里奥喝了一口咖啡，味道确实不错。他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姿态闲适。
“你们喜欢怎么叫，随你们。”
他坦然承认的态度，让科尔森精心准备的一系列试探性问话，瞬间失去了用武之地。他原本预设了对方的否认、警惕、甚至是敌意，并准备了相应的应对方案。
但里奥的平静，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将他投下的所有石子都吞没得无声无息。
“关于这股力量……”
里奥主动开口，似乎是为了解答对方的疑惑，语气却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它回应某种召唤而来，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对抗那些你们称之为‘使徒’的怪物。”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天空，眼神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
“至于为什么是我……说实话，我自己也还在寻找答案。”
这番半真半假的解释，将他自身从“威胁源”的定位，巧妙地转移到了“被选中者”的身份上。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对神盾局的警惕，反而展现出一种超然物外的姿态，仿佛他与这股力量本身，也是两个需要彼此了解的独立个体。
科尔森沉默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里奥每一句话背后可能隐藏的信息。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张照片。
“你的‘盔甲’，受损了。”
照片被递到里奥面前。
那是一张军用级相机拍摄的高清特写。金色的、宛如生物肌肉与金属装甲结合体的手臂上，一道清晰的划痕破坏了那完美的流线型结构。伤口边缘，残留着某种深紫色的、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毒素痕迹。
这是来自巨蝎使徒的毒针造成的伤口。
是神盾局能力的彰显，也是一次无声的警告——我们能拍到这个，就能拍到更多。我们知道你的弱点。
科尔森紧紧盯着里奥的眼睛，试图捕捉他看到这张照片后任何一丝情绪的泄露。
紧张？愤怒？或是被窥破秘密的惊惶？
都没有。
里奥只是扫了一眼照片，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看来这身盔甲的防御力，还有待提升啊。”
他甚至伸出自己的右手，在阳光下翻看了几下，仿佛在端详一件需要改进的产品。
这句轻松的调侃，像一记精准的重拳，彻底击碎了科尔森后续所有的心理博弈策略。
他准备的所有话术，都建立在对方是一个“身怀利器，心有不安”的普通人的基础上。可里奥的表现，却像一个早已习惯了这种力量，甚至凌驾于力量之上的存在。
盘问和试探，已经失去了意义。
科尔森收起照片，脸上的职业化微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真诚的、属于菲尔·科尔森本人的神情。
“我们需要合作。”
他切入了主题，声音沉稳而有力。
“你拥有对抗‘使徒’的力量，而我们，拥有全世界最顶尖的情报网络、科技支持和后勤保障体系。”
他的目光直视着里奥，展现出十足的诚意。
“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使徒’可能出现的精准情报，在你战斗时清空无关人员，并在战斗结束后，为你处理好所有的善后工作。新闻、目击者、现场残骸……你只需要战斗，剩下的，交给我们。”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
“条件呢？”
里奥问道。
“向我们共享你所知道的，关于‘使徒’和这股力量的一切情报。并且，在行动中，接受神盾局的监督。”
科尔森说出了底线。
里奥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
林间的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几秒钟的沉默，却漫长得足以让一名普通特工冷汗直流。
但科尔森依旧保持着镇定。
终于，里奥抬起头，点了点头。
“可以。”
科尔森心中一松。
“但是，”里奥的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监督可以，干涉不行。我的战斗，有我自己的节奏。你们可以在外围，但不能踏入我的战场。”
“而且，我只和你单线联系。”
他的目光在科尔森身上停留了一秒，补充道。
“我不想和你们那个喜欢躲在暗处算计一切的独眼龙局长打交道。”
科尔森脸上的肌肉微微一跳。
这句话，证明对方对神盾局的了解，远超他的想象。
最终，他脸上绽开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微笑。
“成交。”
一个超级英雄与王牌特工之间，最初的、也是最关键的协议，在哥伦比亚大学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就此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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