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普罗米修斯之预言】的直播画面正剧烈晃动着，廉价的运动相机镜头上甚至还沾着几滴飞溅的海水。
一个过分亢奋的年轻声音，正通过质量不佳的麦克风，传遍全球数亿个终端。
“看到了吗！就是那座灯塔！‘天使’就在里面！”
“你们这群只会躲在键盘后面的胆小鬼，就在屏幕前好好看着吧！我，哈利·奥斯本，将成为第一个揭开‘天使’真面目的人！历史会记住我的名字！”
哥伦比亚大学的这间女生宿舍里，空气粘稠得有些微妙。
玛丽·简·沃森抱着膝盖，眉头紧锁，与几位同学挤在一起。刚从图书馆回来的里奥，则安静地坐在她身旁，身上还带着旧书页和墨水的气味。
“得了吧，哈利这家伙，还是这么爱出风头。”
玛丽·简的嘴角撇了撇，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她和哈利在高中时就认识，太清楚这个富家子弟对名声的病态渴望了。
“简，你说……这会不会是真的超自然事件啊？”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声音发紧，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别傻了，艾米。”
玛丽·简立刻切换到了校报记者的模式，她的目光变得锐利，思维也清晰起来。
“这套路我见多了。首先，用一个模糊不清、无法证伪的‘天使’影像，通过黑客手段在全球范围内的社交媒体上进行病毒式传播，制造悬念和期待感。”
她伸出一根手指，有条不紊地分析。
“然后，找一个像哈利·奥斯本这样自带流量和话题度的网红进行‘现场探秘’。你看，他用的直播平台【普罗米修斯之预言】，名字就透着一股中二的神秘主义色彩，这本身就是品牌营销的一部分。”
“最后，等热度炒到最高点，再公布这其实是某个新游戏、电影，甚至是能量饮料的宣传广告。一场规模空前的病毒式营销，利用AR增强现实技术和全球网络劫持，背后操盘的绝对是某个不差钱的大公司。”
她的分析有理有据，充满了职业素养，让周围几个原本惴惴不安的同学都松了口气。
里奥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当玛丽·简说完，他微笑着，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笔记本屏幕的光，似乎很赞同她的看法。
然而，就在下一秒。
宿舍内所有人的呼吸，都猛地一滞。
直播画面中，那片由液态光芒构成的、被称为“水天使”的模糊面庞，毫无征兆地，缓缓转向了镜头的方向。
那不是程序设定的机械转动。
而是一种……带有生命感的、充满审视意味的凝望。
紧接着，它抬起了那条完全由液态光构成的修长手臂，穿透了直播画面的维度，遥遥地指向了屏幕之外！
指向了正在观看直播的、亿万观众中的某一个。
全球直播的画面，在一阵刺耳的电流嘶鸣和剧烈的信号扭曲后，猛然一转！
不再是缅因州那阴郁的海滩。
不再是那座矗立在礁石上的孤寂灯塔！
画面中出现的，是一间卧室。
一间充满了现代少女气息的卧室！
墙壁上贴着独立乐队的海报，书架上摆放着各种新闻学和符号学的专业书籍，床头的玩偶歪倒在一旁。
而书桌上，则赫然立着一块巨大的软木调查板！
调查板上，密密麻麻地钉着各种剪报、打印出的卫星地图、以及手写的便签。无数根鲜红色的丝线，在这些线索之间纵横交错，最终，所有的线索都如同蜘蛛网的中心，汇聚向一个触目惊心的核心——
“缅因州海岸线，近二十年，多起人口离奇失踪案”！
宿舍里，玛丽·简脸上的那份理性与从容，瞬间凝固。
她脸上的血色，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轰鸣。
因为那间卧室，就是她的房间。
那块调查板，就是她身为预备记者，耗费了无数个夜晚，整理出的、从未对任何人展示过的秘密研究！
“这……”
她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怎么可能……”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冷，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周围的同学也认出了这是玛丽·简的房间，她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愕然，迅速转变为一种混杂着惊悚与疏离的恐惧。
她们下意识地挪动身体，悄悄地，拉开了与玛丽·简之间的距离。
仿佛她是什么不祥的瘟疫源头。
就在这死寂之中，里奥的眼底深处，一抹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寒光一闪即逝。
那光芒快到极致，在任何人察觉之前，便已消失无踪。
他立刻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关切表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挡住了其他人投向玛丽·简的目光。
“玛丽·简？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嗡——嗡——嗡——”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一把尖刀，残忍地划破了宿舍内凝固的空气。
那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台在桌面上疯狂震动的手机上。
玛丽·简像是被惊醒的木偶，身体猛地一颤。她僵硬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伸出那只冰冷得毫无知觉的手，颤抖着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梅婶带着哭腔的、被恐惧扭曲到变了调的声音。
“玛丽！天呐！快看电视！那个……那个是你的房间吗？！你到底在调查什么？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不干净的东西……”
这几个字，如同魔咒，彻底击溃了玛丽·简最后的心理防线。
这一刻，这场由“神”所导演的、全球性的超自然直播，与一个普通女孩最私密的日常生活，被用一种最粗暴、最残酷的方式，野蛮地连接在了一起。
玛丽·简，成为了第一个被“神”选中，并推上审判台的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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