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去水库。”
风雨,似乎更大了。
直升机的螺旋桨,在狂风中,发出艰难的怒吼。
沈学峰坐在机舱里,任由冰冷的雨水,透过舱门的缝隙,打在他的脸上。
他的脚下,是奔腾咆哮的洪水,仿若一条条,从地狱里挣脱出来的恶龙,疯狂地撕扯着大地。
远处,西山水库的大坝,就像一道,在末日天灾中,苦苦支撑的伤疤。
那一道道,不断扩大的裂缝,仿若死神,狰狞的微笑。
直升机,没有在坝体上降落,而是在距离大坝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艰难地悬停。
沈学峰和几个爆破专家,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这里,是他们选定的,临时爆破控制点。
“报告!爆破点A,B,C三处,炸药安放完毕!”
“报告!引爆线路,连接成功!”
“报告!所有参数,二次校对无误!”
对讲机里,不断传来工兵们,在狂风暴雨中,嘶哑的吼声。
沈学峰拿着一个高倍望远镜,死死地盯着,远处那片最危险的区域。
大王庄。
那里,是整个救援行动的,最后一块硬骨头。
十几架直升机,就像是盘旋在悬崖边的雄鹰,一次又一次,冒着机毁人亡的风险,俯冲下去,将一个个绝望的村民,从房顶上,从洪水中,拉上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是一场,和死神的赛跑。
江池镇中学控制部。
姜画眉站在巨大的沙盘前,双拳紧握,指甲,早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
她面前的通讯设备里,各种声音,嘈杂地交织在一起。
有雷战,在直升机上,声嘶力竭的控制。
有村民,获救之后,撕心裂肺的哭喊。
更有无数的干部,在各个安置点,焦急的汇报声。
她的大脑,已经绷紧到了极限。
可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沈学峰,把整个江池镇,都交给了她。
她不能让他失望。
“赵镇长!”
“到!”
“所有安置点,物资够不够?医生和药品,到没到位?”
“报告书记!都已到位!县里派来的第二批物资和医疗队,也已经在路上了!”
“好!告诉所有干部!打起精神来!现在,还没到松懈的时候!”
“是!”
就在这时,她面前,一部连接着救援现场的对讲机,突然传来了雷战那,带着极度疲惫和一丝庆幸的声音。
“控制部!控制部!这里是猛虎一团!”
“大王庄,最后一名群众,已经成功救出!”
“重复!大王庄,已全部清空!”
“预计,三分钟后,我团所有单位,将全部撤离至安全区域!”
轰!
整个控制部,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无数人,相拥而泣!
姜画眉的身体,猛地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她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地,奔涌而出。
成功了。
他们,终于在最后一刻,把所有人都,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
西山水库,山顶控制点。
沈学峰放下了手里的对讲机。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距离一个小时的最后期限,还剩下,七分钟。
而新的暴雨云团,已经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黑色巨兽,压在了他们的头顶。
“李教授。”
“在!”
“起爆吧。”
沈学峰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老专家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个红色的起爆器。
“所有单位注意!”
“三十秒后,准时起爆!”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冰冷的倒计时,通过无线电,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仿若是死神的脚步声。
姜画眉冲出控制部死死地望向西山水库的方向。
所有刚刚获救的村民,所有的干部战士也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三,二,一!”
“起爆!”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沉闷如雷的轰鸣从大地的深处传来。
紧接着。
在所有人骇然的注视下。
西山水库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大坝侧面一个巨大的缺口轰然炸开!
浑浊的狂暴的洪水找到了宣泄口!
就像一头被囚禁了万年的洪荒巨兽,发出震天的咆哮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冲向了下游那片早已被清空的村庄!
而那座布满了裂缝摇摇欲坠的主坝体,却在这次剧烈的震动中奇迹般地挺住了!
成功了!那不到三成的几率被他们硬生生地赌赢了!
欢呼声再次响彻了整个江池镇的夜空!
这一次是真正的劫后余生!
沈学峰站在山顶任由狂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他看着那被成功引导的洪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的身体也早已到达了极限。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那支特殊的红色电话,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沈学峰皱了皱眉接通。
电话那头依旧是他外公那苍老却威严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小子,你捅到马蜂窝了。”
沈学峰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意思?”
“你调动一些管理区进行定向爆破的报告,被人直接捅到办公桌上。”
“连带着还有一份弹劾你母亲赵君黎在南江滥用职权草菅人命的联名信。”
沈学峰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谁干的?”
“还能有谁。”
老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笑。
“那根绳子的另一头。”
“你母亲在京城里,最大的那个对头。”
“他想借着这次江池镇的事情,把你母亲,一次性,彻底按死。”
“现在,京城里,已经有十几位,跟我们赵家,不对付的老家伙,跟着跳了出来,摇旗呐喊。”
“他刚才,亲自给我打了电话。”
沈学峰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事情麻烦了。
对方这是要把一场天灾人祸,硬生生,扭转成一场针对他们母子的全面绞杀!
“具体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