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坐。”李海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脸上硬是挤出一丝和善的笑容，可眼底的阴霾却怎么也化不开。
小王推了推眼镜，小心翼翼地坐下，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腰杆挺得笔直。
“局长，江池镇那边，我听说了，方镇长他……”
“他那是咎由自取！”李海明冷哼一声，打断了小王的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棵树倒了，总会有别的树想要长起来。但是，有些树苗子，长得太快，太邪乎，就得给他剪剪枝，松松土。”
小王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李海明话里的意思。
剪枝，松土。
剪的是沈学峰，松的是他李海明的根基。
“局长，您的意思是？”小王压低了声音，身子微微前倾。
“那个沈学峰，什么来头，查清楚了吗？”李海明问道。
小王摇了摇头：“只知道是农村出来的，重点大学毕业，笔试第一考进来的。三年前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方高宏，就一直被按在党政办。
其他的，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可就是这么个普通人，居然能请得动市委的杜书记，这事儿太蹊。”
李海明的指节敲得更快了。
是啊，这才是最让他忌惮的地方。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一个能让杜立方亲自下指示保护的人，背景能简单到哪里去？直接动他，无异于以卵击石。
“局长，”小王眼珠一转，凑得更近了，“硬的动不了，咱们可以来软的。我听说，新来的那个镇委书记姜画眉，对这个沈学峰可是青眼有加。
刚上任就提拔他当了党政办副主任，现在方高宏倒了，镇里的大小事务，她几乎都交给了沈学峰去办。”
李海明眼睛一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哦？一个三十岁的漂亮女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下属……”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暗示，小王已经心领神会。
“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反过来也一样。”小王脸上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一个未嫁，一个新离。干柴烈火，又是上下级，天天待在一起，要说没什么，谁信啊？”
李海明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捕风捉影的事情，终究上不了台面。”
“局长，有的时候，风言风语比刀子还厉害！”小王压低声音，语气里透着一股子阴狠：
“咱们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一张照片，一个模棱两可的角度，再找几个笔杆子润色润色，编个香艳的故事，往网上一发。到时候，就算他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一个新上任的女书记，最看重的是什么？是名声！一个刚刚有点起色的年轻人，最怕的是什么？也是名声！”
“这盆脏水一泼上去，就算市里的领导再怎么保他，县里的唾沫星子也能把他淹死！姜画眉为了避嫌，也绝对不敢再重用他。到时候，他沈学峰还不是被打回原形？”
李海明听着，眼睛越来越亮。
好一招釜底抽薪！
这一下，打的不是沈学峰一个人而是把姜画眉也一起拖下了水。
只要姜画眉的权威受到影响，她想在江池镇站稳脚跟就难了。
一个连自己私生活都管不好的女领导谁还会服她？
“这件事，你去办。”李海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看着小王眼神变得像毒蛇一般：
“办得干净点不要留下任何把柄。我要的不是他们上床的证据我只要一张能让所有人浮想联翩的照片懂吗？”
“局长您放心，这种事我最在行！”小王兴奋地搓了搓手，好像已经看到了沈学峰身败名裂的场景。
李海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沈学峰，你不是能耐吗？我倒要看看，你一个毛头小子，怎么跟我斗！
……
与此同时，江池镇政府的气氛，已经彻底变了天。
方高宏被带走的第二天，市县两级的联合调查组就正式进驻。一时间，整个镇政府大院里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那些往日里跟方高宏走得近的干部，一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纪委的人下一个就敲响自己的办公室门。
而孙春明，这位曾经的方派二号人物，更是彻底蔫了。
沈学峰端着水杯从走廊经过，正好看见孙春明从办公室里出来，两人迎面撞上。
孙春明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身体猛地一颤，差点把手里的文件都掉在地上。
他看着沈学峰，那张原本就发白的脸，更是没了半点血色，嘴唇哆哆嗦嗦了半天，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沈……沈主任……”
那声音，又干又涩，还带着明显的颤音。
沈学峰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他甚至能感觉到，在他走过去之后，孙春明那如释重负的喘息声。
真是可笑。
这些人，前倨后恭的嘴脸，实在让人作呕。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赵军竹正坐在里面，见他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学峰，刚才姜书记找你，让你过去一下。”
赵军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色，“我听说，调查组那边进展很快，方高宏那家伙全招了！光是那五百万的扶贫款，就牵扯出了一大批人！”
“他那是自作自受。”沈学峰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扳倒一个方高宏，从来不是他的终点。
他要的，是把江池镇这片被烂泥浸透了的土地，彻底翻过来，晒一晒太阳。
来到姜画眉的办公室，她正对着一份文件凝神思索。
今天的她换上了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裤套装，长发利落地挽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五官，整个人透着一股英姿飒爽的劲儿。
“坐。”她抬起头，示意沈学峰坐下，“调查组那边，已经初步查明了五百万扶贫款的去向。大部分都被方高宏和他的几个心腹，以各种名目套取侵吞了。现在钱虽然追回来了，但是，怎么把这笔钱，真正地发到老百姓手里，成了一个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