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同四年(538年)三月初七
吴因一行人经过三天车马行程,终于来到大梁京城——建康。
说起来,这还是吴因有生以来头一回踏出义兴,而这头一回远门,来到的便是京城。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这是谢朓《入朝曲》中所述的京城,也是目前为止吴因对京城唯一的认识,如今终于踏入其中,可亲眼观之。
官道宽阔,驼队马队络绎不绝;楼宇错落,青砖红瓦色彩斑斓;寺庙林立,游客香客络绎不绝。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来到秦淮河畔的五经馆报名登记处。此地原是竟陵王旧邸,现已改为五经馆之一的《春秋》馆,其他三馆分别为鸡笼山麓的《易》馆、玄武湖畔的《书》馆、覆舟山下台城西南隅的《礼》《诗》合馆。因其他三馆都在京城北、台城后,就属秦淮河畔的《春秋》馆位置最为方便,因此便将此处定为来京学子的第一站。
“小吴因,我们就送你到这啦。”范夕帮着吴因拿下包裹,系在身上,如同嘱咐亲弟弟一般,“好好养伤,安心读书,我们一旬半月便会来京一趟,空了便来看你。”
“夕姊姊,那个,这点小伤,无碍,无碍的,就是,那个……”吴因欲说还休,范夕却猜到了吴因的小心思,“好了好了,会替你保密的,你们几个我从小看着长到大的,你这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吴因赶忙动动指头,给范夕证明,“你看,真的好的差不多了。”
“吴因!”陈楚看到吴因乱动伤口,赶忙叫住他,掏出怀里的金疮药,塞入吴因包裹之中,“你奶奶精通医药,怎么换药你总该知道的吧。”
吴因点点头回应,刚刚还能向范夕支支吾吾提点请求的吴因,此刻对着陈楚却憋不出一个字。
此时原本坐在驾车位的袁启也走了过来,“诸位,我们也在此告别了。”
“都到京城了,不差这几步路了。”范曦执意要再送上一段。
“不必不必,几步路而已。”袁启再次拒绝。袁启倒不是介意他们知道陈楚的门户,而是京城人多眼杂,怕有心之人利用或加害他们,毕竟林中与黑袍人的那一番谈话,由不得他不百倍甚至千倍的小心谨慎。
范夕突然反应过来,“哥,我们车上还装着货物呢,继续向北便是百官舍府,进出查验手续繁多,确实不便。”
范曦回道:“倒也是,我怎么把这茬忘了,那我们便不远送了。”
“好,有缘再会。”众人就此惜别,范氏兄妹行色匆匆,吴因依依不舍,袁启则是心事重重。
随着范曦“驾”的一声,范氏兄妹率先离去,前往南市的钱氏商铺。待马车驶出后,袁启也带着陈楚转身北去,吴因知道,他们所去是百官舍府的永兴侯府,不是他可以随便进出的地方。吴因望着陈楚渐行渐远,一阵从未有过的感觉冒上心头。前几日奶奶还整个村子追着他跑,小伙伴还一起捉鱼摸虾,如今周遭却是一片陌生,人潮涌动,人声鼎沸,却怎么也抑不住心中那种感觉,可能这就叫落寞吧。
吴因的脑海中仍是一片茫然,然而当他望见陈楚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茫茫人潮中时,内心焦急,不由自主地呼喊出声,“陈楚!”
陈楚捧着吴芋赠的药材,回头一笑,“他们需一旬半月才过来看你,我隔三岔五就过来找你,到时可别嫌我烦哟。”
“嗯!”吴因倍感欣慰,目送陈楚、袁启走远后,踏入《春秋》馆。
报名登记处,周弘正和沈众一个个接见学子,轮到吴因时,他取出许珴亲书的推荐信,周弘正眯眼细看,“松生数寸时,遂为草所没。未见笼云心,谁知负霜骨。弱干可摧残,纤茎易陵忽。何当数千尺,为君覆明月。”看完不禁“哈哈”轻笑两声。
“何故?”沈众疑惑地看向推荐信,“咦?这不是吴均诗吗?”抬眼看向吴因,“吴因?吴均是你何人?”
吴因回道:“回先生,是我阿翁。”
沈众道:“原来如此,国山县长许珴是怕自己举荐不成,拿这孩子阿翁来说情了。家父和吴均是为至交,这是冲我来了?”
周弘正回道:“仲师,这你就小看他许珴了,他许珴可不是这么肤浅之人。”
沈众问道:“如何说?”
周弘正分析道:“这首《赠王桂阳》,原是吴均自荐之作,句句写松,却是处处喻人,吴均自比幼松,望被重用。许珴这第一层意思嘛,显而易见,是为举荐这位看似平平无奇的学子。此子正如幼松一般,生于杂草间而易被埋没,想让我们重视并给他机会证明。至于这第二层嘛,那就是真的别有用心了。”
沈众催道:“汗,别卖关子,你说就是了。”
周弘正道:“许珴他啊,是巧借吴均诗,明荐吴均孙,暗抒自己志。”
沈众笑道:“哈哈,好他个许圭璋,好一个国山书生。美玉荐幼松,我们不妨试上一试?”
周弘正回道:“正有此意。”
沈众提议道:“那便按例照旧诵五经。今日恰逢吴均孙,吴均曾私下撰《齐春秋》,此地又恰为《春秋》馆,考《春秋》应时应地,如何?”
周弘正连连摇头,“俗且无趣!这可是吴均孙,吴均诗文自成一家,开创一代诗风,吴均体响彻文坛,既见后人,何不试诗,一探后继有人?”
沈众点头道:“好好好,但既然是作诗,那我提个要求,‘山’、‘水’、‘风’、‘石’、‘云’,此五字不可用。”
周弘正问道;“吴均写诗,多是借景抒情,‘山’、‘水’、‘风’、‘石’、‘云’不用,未免太过苛刻。”
沈众道:“何妨一试?”说罢看向吴因,只见吴因张口便来,
“三更灯火五更鸡,晨犹未曦母便起。
相夫教子数十载,望夫成龙子成才。
无奈岁月寒,消得衣带宽;
夙兴夜寐靡室劳,缝缝补补举家连。
临行密缝纹皱纹,绣尽青丝白发缭。
莫叹时光漫,衣锦儿便还。”
正是吴因因上京读书,辞别家母有感所作之诗。周弘正、沈众听完,皆是一惊,两人相视,沈众首先开口道:“我之所以不让他写‘山’、‘水’、‘风’、‘石’、‘云’,倒不是刻意刁难,而是防那国山书生心思缜密,教他准备在前,好来应付你我。不想此子另辟蹊径,不写景色倒写人物,‘灯’、‘鸡’、‘衣’、‘丝’、‘发’,着实让我耳目一新。”
周弘正将吴因诗句写在纸上,颔首分析道:“长短相接,倒是有几分《与朱元思书》和《与施从事书》的味道,不愧吴均之后,不辱吴均之名。”
显然,考核已通过,但沈众却意犹未尽,“三月三,春已来,吴因,你便以‘春’为题,再作一首,如何?”周弘正亦是满眼期待。
吴因闭目沉思,周遭人屏息以待,只听得杜鹃在枝头叫嚷,“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吴因脑中突然想到陈楚,虽是刚刚分别,但却有想念爬上了心间,听着“布谷布谷”,抬眼说出四字“不孤不孤”,许久,再无其他。
周、沈二人只等到一声鸟叫,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周遭学子亦是大失所望。不少人甚至开始蛐蛐,“这就江郎才尽了?”
“恐怕这诗也并非他所作吧。”
“鸟叫倒是学得不错。”
却有一人抱不同观点,“不,我看他仍胸有成竹。”此人名为颜之仪。
吴因望向杜鹃,正处在陈楚离去的方向,不禁又念了一遍“不孤不孤”,不少学子被逗得笑出了声。正在此时,吴因诗已出。
“庭院深深啼子规,
杨柳依依别双对。
欲问佳人何时回,
且饮寒酒待春归。”
诵罢,质疑声止,颜之仪带头喊道:“彩!”众人纷纷附和。
沈众自顾自乐道:“曹植七步成诗,此子两啼三思出四句。加以好好栽培,未来定不可限量!”又对周弘正问道:“你说这少年,是不是还记着我说的五字不可用,被我逼着用上‘子规’和‘杨柳’了,这两词好理解,耳边声,眼前景,可这“佳人”和‘寒酒’,他方才舞勺之年,何来相思愁?还需酒解忧。”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或许未饮,但定有听。”周弘正于纸上再添一诗,评价道:“这诗虽不如前一首出彩,却出奇的朗朗上口。”读完两遍,颔首抚须,以示赞许,还不忘调侃一句,“谁说少年不怀春。”说着沈、周二人相视一笑。
沈众安排道:“吴因,这是颜之仪,你便与他同舍吧。”又嘱咐颜之仪道:“之仪,你这位学弟、我这位爱徒,你可得替为师照看好了。”
周弘正调侃完吴因,也不忘调侃沈众,“我一个研究《周易》的,就不和你抢了,但你也莫做白日梦喽,此子以文采见长,多半是要便宜庾子山了。”
梁大同四年(538年)三月初十
吴因原以为自己在义兴私塾里学的篇章算不上多,可到了五经馆才发现,世家子弟学的比自己还少。为了照顾他们,五经馆教学的第一阶段全是五经研读,三日下来,吴因已觉得枯燥至极,唯一的消遣就是听同窗们天南地北的七言八语。
“听说没有,今日来了个新学子。”
“历届皆是如此,晚来几日有何稀奇。”
“不在晚几日,而是身份和我们不一样。”
“身份?都是寒门子弟,除了寒与更寒,还能有啥不一样?王谢袁萧等这些贵族,皆入国子学,谁会想不开来五经馆?”
“那自然不可能,历来只有五经馆学子鱼跃龙门破格升国子学,没有国子学学子自降身份下五经馆的。而且即便他们想,天子也不会批准。”
“不一样?莫不是来了个祝英台?”
“那我是求之不得,谁不想扮一回梁山伯呢?”
“梁山伯有什么稀罕的,要当也要当马文才啊!”
一群人越扯越远,直到吴因提问才把话题拉回来,“所以,新学子是什么身份?”
“吴因,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入学的?”
吴因回道:“我?说是举荐也说得上,说是自考也说得上,一半一半吧。”
“这新学子呢,既不是举荐生,也不是自考生,而是,还!俗!生!”
“和尚?”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和尚怎么入学?”
“准确说来,他已还俗,算不得和尚了。”
“妙啊,真是妙啊,先去寺庙镀个金,再还俗便可轻松入五经馆。”
“想出这个法子的一定是位高人,天子推崇佛教,他便依着天子喜好让子孙披上僧衣,佛家讲究众生平等,和尚也是众生,所以理所当然求学平等。”
“可不平等,我们是两人一舍,人家可是独立宿舍。”
“还有这等事?可知是哪家子弟?”
“穆氏,名容华。”
“穆容华?”吴因听罢吃了一惊,不由赞道:“好名!”和他有同样错觉的同窗不在少数,毕竟慕容这个姓,可有着相当精彩的历史。
“对,我起先还以为是鲜卑慕容,单名一个华字。结果是单姓穆,名容华。”
“这名起得,听起来倒像是贪慕荣华之辈了。”
“倒真是人如其名,不研佛法,贪慕荣华,还俗入学,与我们争荣华来了。”
“扪心自问,谁不贪慕荣华富贵呢?”颜之仪此话说完,众人皆陷入沉默,对啊,谁人不贪慕荣华呢,身为寒门学子只有贪慕更甚,因为每人都背负着振兴氏族、光耀门楣的沉甸厚望。
此时,夫子已带着穆容华来到了学堂,吴因一见,竟是熟人,“这不是,南岳寺的见立!”
此时的他已经脱下了僧袍,换上了学子服,不再是见立,而是穆容华。与众人一样的软脚幞头,一样的素绢深衣,一样的鹿皮绦带,一样的云头履,唯一不同,只有幞头之下光秃秃的脑袋。
放学后,吴因与颜之仪同回,发现宿舍之内已有一人,正躺在颜之仪床上,双手捧书正看得入神。颜之仪介绍道:“这是舍弟,颜之推。”
“之推,这是为兄的舍友,吴因。”
颜之推“哦”了一声以示回应。吴因走近发现,颜之推看的书,正是自己带来的《续齐谐记》。
颜之仪解释道:“学弟莫怪,舍弟不喜虚谈。”
“无妨无妨。”吴因自然不会和小孩子计较,问道:“之仪,你来五经馆怎么不看五经,反而看上志怪小说了?”
“《周官》《左传》乃我家学,我从娘胎里便开始学,早就烂熟于心,非你们可比。这志怪小说倒是头一回看,甚是有趣,等我成年,我也要写上一本。”
颜之仪训道:“之推,不得妄言。”
颜之推反驳道:“未曾妄言,我连书名都想好了,就叫《集灵记》。”
吴因赶忙打圆场,“诶,颜学长,之推小小年纪有如此志气,难能可贵。对了,他也是来入学的吗?”
颜之仪笑道:“哈哈,莫要取笑舍弟了,之推他方满八岁。即便是我们周夫子(周弘正),作为寒门异才被破格录取时,也已年满十一。”
颜之推放下书本,不屑回道:“我若想入,岁数自不是问题。但我即便入,那也必与周夫子一样,非国子学不可。至于这五经馆么,我半身当一个学生绰绰有余,一身当半个先生将将够数。”
吴因只觉得这小童好是狂傲,但他不但不恼,反而挺喜欢这小童性格。调侃道:“颜小夫子,学生吴因有疑请教。”
颜之推卷书在手,若夫子戒尺,有模有样回道:“但问无妨。”
吴因说道:“五经馆虽不及国子学,但此处学子多是书香门第,为何在颜小夫子眼中如此不堪。”
颜之推回道:“贵游子弟,多无学术,至于谚云:‘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
吴因还是头一回听到别人如此评价士族子弟,“真有如此不济?”吴因嘴上虽这么问,但几日相处下来,心里已有七分认同。
颜之推继续补充道:“熏衣剃面,傅粉施朱,驾长檐车,跟高齿屐,坐棋子方褥,凭斑丝隐囊,列器玩于左右,从容出入,望若神仙。明经求第,则顾人答策:三九公宴,则假手赋诗。当尔之时,亦快士也。”
这一连串的贬损,让吴因和颜之仪都听得目瞪口呆,虽一个脏字不带,却说的比骂的还难听,而且确实让人无法反驳。此刻,吴因对颜之推说辞的认同感已达到了九分。
“之推,此书就赠你吧,但你也得说话算数,我可等着你的《集灵记》出书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赠我一本。”吴因伸出小指头,要和颜之推约定。
颜之推伸出稚嫩的小指头,勾住吴因小指,说道:“君子一言。”
吴因接道:“驷马难追。”两人拇指对按,君子协议就此达成了。
舍外同窗陆讯喊道:“吴因,吴因,馆外有人找你。”
吴因心中笃定,肯定是她来了,但还是问了一嘴,“是何人?”
陆讯跑至室内,看到颜之仪和颜之推兄弟二人皆在,一个太正经,一个太年幼,贴着吴因耳朵戏谑道:“佳人!”
吴因霎时有些疑惑,不敢确认是不是陈楚。他想过陈楚会来找自己,但他却从没想过,陈楚会女装来找他。
陆讯看吴因疑上眉梢,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想必啊,是你入学当日一展诗才,几位夫子将你佳作传阅,如今你在京城已是诗名远扬了。”
“陆大都督你就莫要取笑于我了,金陵才子遍布,才若一石,我只占一合而已。”陆讯因名与陆逊同音,同窗们给他取了个绰号陆大都督,平日里都是这般称呼于他。
陆讯搭上吴因肩膀,“吴因,你这就太过谦了,要知道物极必反,太过谦虚,那就是骄傲。我看你啊,少说占了一斗,不然怎会有佳人登馆拜访。”说完推了吴因一把,“莫要叫佳人久候。”
吴因来至馆前,只见一姑娘侧对馆门,双手负于身后,在石阶上来回踱步。月白交领长衫随风轻扬,袖口与衣襟处的银线云纹若隐若现,素雅中透着贵气。淡青丝绦松松系于腰间,衬得身形愈发修长。外罩的浅藕荷色纱质半臂随步轻舞,宛若流风回雪。半边青丝以素银簪松松绾起,这一身素雅装扮在她灵动气质映衬下,竟也显得格外活泼。
吴因正看得痴,身后不远处一声“哎呦”将两人吸引过去。原是陆讯一路偷偷跟在吴因身后,正欲躲到池旁树后看戏,不料脚下踉跄绊了一跤,看到吴因和门前姑娘都将目光投向自己,尴尬地重复喊着“路过”,一溜烟跑开。
吴因回过身来,陈楚笑着对他说道,“你同窗都这般有趣吗?”
吴因回道:“倒也不是,刚刚这位算是个特例。”
陈楚上前,抓起吴因的袖子,被辗转跑回的陆讯正好撞见,他脑子里满是“不得了啦!吴因和姑娘牵手啦!”实际上,陈楚只是在观察吴因手上的伤口。
当初上药时,属于事发突然,且在马车之内,两人皆未去计较男女授受不亲,此时,吴因余光瞥见陆讯这个大嘴巴又经过,赶忙红着脸抽回手来,“已经痊愈了。”
陈楚叉腰喊了一声“吴因。”
吴因一如既往地回复:“嗯。”
“走吧!”
“去哪?”
“还能去哪,当然是娶你过门啦!”
“啊?”陈楚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女扮男装,当时吴因听得一头雾水,后来也一直当玩笑看待。这次陈楚一身窈窕淑女打扮,吴因内心里自然也是君子好逑,只是这不按套路的一步棋,又一次把吴因给将军了。
陈楚看着吴因的呆样,说道:“怎么,你还不愿意了?”
吴因定了定心,心想着,“好好好,既然你先调戏于我,那我也必须礼尚往来。要论油腔滑调,我吴因在国山也是排得上名的,怎么能一直被你拿捏。”随即回道:“容我三思。”
“嗯?”陈楚只觉得诧异,一来吴因竟然正面回应这个问题了,二来好奇他要怎么回,于是问道:“哪三思?”
“一思良辰吉时,二思八抬大轿,三思……”吴因故作停顿,然后摆出一副色眯眯的神色,“洞房花烛。”
“呔!你个登徒子!”陈楚骂完转身就走。
吴因以为自己玩笑开过了,不知如何回旋。却见陈楚回过头来,憋不住笑出声来,“登徒子,走吧。”
吴因乖乖跟上,陈楚问道:“这回你怎么不问去哪啦?”
吴因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洞房我都敢跟你去,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哟!登徒子硬装男子汉。”说着抛起鼓鼓囊囊的乌钱袋子,“今天本姑娘预支了嫁妆,带我未来夫君赏赏秦淮景,品品金陵菜。”
吴因只觉得,陈楚没在开玩笑,而且自己也快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