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屏息凝神,目光锁定了月亮门洞下的那个模糊人影。
那身影不高,瘦瘦小小的,看姿态像个半大孩子,在原地站了片刻,瘦削的肩膀在昏暗中缩着,看不清男女。
伸着脖子朝林叶的窗户方向探了探,又猛地缩回去,如此反复几次。
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像是被后院渐起的凉风吹得受不住,猛地一缩脖子,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里,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走了?
林叶没有立刻放松,肌肉依旧保持着一种微妙的紧绷感。
他在窗边又静立了足足两三分钟,全身感官放大到极致,仔细捕捉着窗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只有远处隐约的野狗叫声和风吹过屋檐的细微呜咽。
确认那窥探的感觉彻底消失后,他才缓缓退开,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起。
初来乍到,第一天上班,就有人摸到临时宿舍外来窥探?
这绝非偶然。是冲着自己这个新来的林主任的名头,还是另有所图?
易中海?
应该不可能,那老狐狸经过白天一役,威严扫地,短期内应该不敢如此轻举妄动,而且派个半大孩子来,能探听到什么,不像他的风格。
更重要的一点,不是瞧不起他,而是他玩嘴皮子还行,原剧中他可没啥班底。
贾张氏?
那老虔婆倒是有可能贼心不死,想找机会报复或者摸清自己的作息?
可能性有,但贾张氏更像是有贼心没贼胆的纸老虎,这会儿估计正窝在家里一边揉着被踹疼的肚子一边咒骂,还没这个行动力和脑子。
或者是院里其他对自己今天雷厉风行手段心怀忌惮,或者别有所图的人?
刘海中?阎埠贵?或者是某些自己还没注意到的小角色?
亦或者是聋老太太?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单纯的好奇心过剩的半大孩子。
但这好奇里,又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小心翼翼。
林叶眼神沉静,心底却再次敲响了警钟。
这看似鸡犬相闻、家长里短的四合院,乃至整个街道,果然是盘根错节,暗流涌动。
自己今天刚出场就以雷霆手段镇住了场面,立了威,也无疑成了某些人眼中的焦点和潜在的威胁。
以后行事,步步为营。既要大刀阔斧打开局面,也得心细如发,不给任何人机会。
穿越者最大的忌讳就是觉得自己是穿越者,有着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看不起别人,甚至想着去国外争王争霸。
可是林叶知道,自己只是肉体凡身,无法刀枪不入,一发子弹也能要了自己的命,所以小心再小心。
他走到桌边,拿起暖水瓶晃了晃,里面是满的。
倒了些热水在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盆里,扑在脸上,稍稍驱散了些许疲惫,也让思维更加清晰冷澈。
既来之,则安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原身在战场上比这复杂凶险十倍的环境都闯过来了,还怕这院里的魑魅魍魉?
他躺在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听着窗外四九城夜晚隐约传来的更梆声和远处火车的汽笛,心里默默盘算着明天的安排,直到夜深才沉沉睡去。
睡眠很浅,保持着军人特有的警觉。
一夜无话,只有窗外偶尔的风声和远处模糊的声响。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叶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
他利落地起身,将被褥叠成部队里标准的豆腐块,棱角分明。
出门用冷水彻底清醒了一下,然后按照记忆去了食堂。
街道办的食堂不大,伙食也简单,大锅熬的棒子面粥稠糊糊的,窝窝头个头实在,咸菜丝切得细细的,淋了几滴香油。
林叶打了份饭,找了个角落安静吃完。
期间遇到几个街道办的工作人员,都客气地跟他打招呼。
“林主任早”的称呼此起彼伏,眼神里交织着好奇和一丝明显的敬畏。
毕竟昨天四合院中院那一脚,以及怼得易中海说不出话的事迹,显然已经传开了。
回到妇联办公室时,李翠花、张爱莲、王小梅、刘招娣四人已经都到了,正在洒水扫地、抹桌子擦窗,给暖水瓶灌开水。
见到林叶进来,立刻停下手中的活,齐刷刷地站直了些。
“主任,早。”
“早。”
林叶点点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桌子已经被擦得锃亮。
“都歇歇手,开个短会。”
四人立刻放下抹布扫帚,围坐过来,神色认真。
林叶目光扫过四人。
“昨天的工作开了个好头,打响了第一枪,但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把工作全面、深入地铺开,而且要规范化、制度化。
我昨天侧面了解了一下以前的工作,都是军管会转接过来的,我们要形成自己的工作模式。
我强调一点,我们妇联办事,不光要讲情理事理,更要讲法理。
一切都要有章可循,有法可依,这样腰杆子才能硬,说话才能底气足。”
“至于某些如贾张氏之流,如果说道理行不通,也可以稍微物理说服一下。”
他顿了顿,看着四人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部署。
“今天开始,你们分两组行动。李姐,你和刘招娣一组。”
他看向李翠花和刘招娣。
“你们负责深入摸排我们交道口街道下辖的所有胡同院落,重点调查恶婆婆,虐待儿媳,干涉婚姻自由这类现象。
记住,不要只听一面之词,不要只听表面诉苦,要实地去看,去观察,找左邻右舍多方核实。
除了贾张氏这个典型,我要知道我们这片还有多少隐藏的、没被发现的贾张氏,把具体情况摸清楚,列出详细名单,做到心中有数,下一步才能有的放矢。”
“是,主任,保证完成任务。”
李翠花和刘招娣齐声应道,眼神里都是干劲。
这工作虽然繁琐,需要耐心和技巧,但意义重大,而且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
妇联成立不久,谁也不知道做什么,就是上头也是一样,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现在林叶既然有了方向,作为干事执行命令就可以了。
“张爱莲,王小梅。”
林叶看向另一组。
“你们俩今天的任务重点有两个。
首要任务,就是以我们交道口妇联的正式名义,起草一份严谨、规范的协查函,发往保定市相关的街道办或妇联组织,请求他们协助核实何大清的具体情况。
工作生活现状以及最关键的一点,是否对子女有汇款等抚养行为。
函件格式要正式,用语要准确,理由要充分,必须引用《婚姻法》相关条款作为依据。这是公对公的行文,代表我们街道的脸面,不能马虎。”
他加重了语气:“发完函之后,你们立刻开始第二项工作,排查整个街道范围内,是否存在类似何雨水这样的情况。
父母一方,尤其是父亲,失踪遗弃子女的案例。
同样,要挨家挨户走访核实,不能想当然,统计清楚,详细登记造册。
这些都是我们未来工作的基础。”
“明白,主任,保证完成任务。”
张爱莲和王小梅也立刻领命,神情严肃。她们意识到这项工作涉及跨地区协调和法律法规应用,更具挑战性。
“好,各组任务明确,立刻行动。工作中注意方式方法,遇到困难或者特殊情况,及时沟通汇报,不要擅自处理,保护自己的安全。”
“遇到不讲理的,可以动手。”
听到林叶说可以动手,四个人有点诧异,不都说为人民服务吗?这和人民动手像话吗?
林叶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如果知道只会笑他们,刁民不动手是真的搞不定啊。
四人立刻分头忙碌起来,找格式范本的找范本,开介绍信的开介绍信,准备走访笔记本的拿本子,办公室里瞬间充满了积极而紧张的工作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