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则拿起昨天那份还没写完的《关于南锣鼓巷95号院贾张氏虐待儿媳及宣扬封建迷信事件的处理简报》草稿,沉下心继续完善。
用词力求准确、简练。写完并誊抄好一式三份后,他将其锁入抽屉,准备稍后送王主任一份。
随后,他找出一叠新的稿纸,在顶端写下“学习清单”四个字。
他需要尽快熟悉和掌握的,不仅仅是《婚姻法》,还有当前形势下颁布的各项与基层工作、妇女权益相关的法律法规、政策条文。
《共同纲领》是根本,但具体到调解纠纷、处理家庭矛盾、保障权益,还需要更多细致、可操作的依据。
他打算先去街道办的资料室借阅,如果找不到,就得去区里甚至市里的图书馆或相关部门查询、抄录。
这项工作枯燥但至关重要,是他一切行动的底气所在。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中午吃饭时,林叶在食堂又碰到了王主任。
王主任笑着招呼他过去坐。
“小林,忙了一上午?房子的事儿有信儿了。吃完午饭,你要是不忙,去看看?”
“太好了,正惦记这个事呢,又麻烦主任您为我操心了。”
林叶赶紧道谢,端着饭碗坐了过去。
吃完饭,王主任领着林叶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声音比在食堂时压低了些。
“按说呢,你这级别的干部,转业到地方,分配住房一般是安排筒子楼,就是那种带走廊的,面积大概六十到七十平米,做饭上厕所都用公共的那种。
条件还算便利,邻居也多,热闹。”
她话锋一转:“不过呢,现在住房紧张,需要排队,所以我准备了两个备用方案,你看看中意哪个。
一个是芝麻胡同那儿有个一进的小四合院,原先的房主是个老师,挺有风骨的一个人,刚解放的时候儿女硬把他接南下走了,这房子就交还给了街道。
房子空了很久,破败得厉害,说实话,就剩个框架还算完整,屋顶、门窗、地面都得大修,院里也荒得不成样子,野草长得比人都高。
但这房子产权清晰,街道完全能做主。你要是肯要,不怕折腾,办个手续就能过户到你名下,算是组织对你这样有功之臣的照顾。
不过咱得先说好,这修房子的钱,得你自己掏,街道可没这项预算。”
林叶的心跳微微加速。一进的四合院?
虽然破,但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四合院啊。
放在几十年后,是价值连城的稀缺货。
而且独门独院,隐私性好,清净,自己做点什么都方便,系统空间里的东西也好遮掩。
至于修缮的辛苦和花费,对于经历过战场和拥有未来眼光的他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反而是巨大的机遇。
王主任继续道,语气轻松了些。
“这第二个选择呢,就是按规定来,给你分一套四合院的正房三间。就在咱们街道办后面那排,朝阳,光线好,墙壁都刷白了,家具都是公家配的现成的。
床、桌子、椅子都有,拎包就能住。类似你昨天去的那个南锣鼓巷95号何雨柱家的房子。”
“这两个方案你都可以选,看你是喜欢清静还是想拎包入住了。”
林叶几乎没有思考,立刻开口,语气带着感激和果断。
“主任,太感谢您替我如此费心考量了,我选那个一进的四合院。
我是当兵的出身,什么苦累没见过,不怕破,也不怕出力收拾。
最主要是我这才从战场下来,想清静一下,否则周围有人,我睡不踏实。”
王主任闻言,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毕竟当初她也是从战场上走过来的,刚退伍专业那会,根本没有安全感,所以林叶的说法她很认同。
她招手叫来一个路过的办事员。
“小陈,你跑一趟,去芝麻胡同把咱们街道保管的那套空置院的钥匙拿来,再去房管所找一下张干事,让他带上产权资料赶紧过来一趟,就说急用。”
“好嘞,主任,我这就去。”
办事员小陈应声,麻利地跑开了。
王主任这才领着林叶,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七拐八绕地穿过几条狭窄的胡同,路边有下棋的老人,有追逐打闹的孩子,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午饭后的饭菜余味。
现在还没限购,所以吃食不那么紧张。
最终来到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子。指着巷子深处一个略显孤僻、院墙斑驳的院门。
“喏,就是那了。这院子位置有点偏静,但好处是独门独户,不挨着别人山墙,清静。”
林叶抬眼望去,只见那院门是两扇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木门,油漆剥落的厉害,露出木头本身的纹理和腐朽的痕迹。
门环是铜的,但上面锈迹斑斑。围墙是灰砖砌的,看上去倒是还算完整坚固,但墙头瓦楞间长了不少枯草,在风中微微颤抖。
小陈气喘吁吁地拿着钥匙跑来,后面跟着一个戴着深度眼镜、腋下夹着个旧公文包的中年干部。
“主任,林主任,钥匙拿来了。这位是房管所的张干事。”
简单寒暄几句后,小陈上前,拿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钥匙,费了点劲才对准锁孔,又捅又扭了好几下,“咔哒”一声,终于打开。
“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推开了那两扇沉重木门。
门一开,一股浓重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林叶迈步走进院子,纵然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微微震了一下。
院子不大,是标准的一进四合院格局,但满目疮痍,破败得超乎想象。
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但所有的窗户都没有玻璃,甚至连窗棂都残缺不全,只剩下一个个歪歪扭扭的黑洞。
屋顶的瓦片缺失了将近三分之一,露出下面的椽子,其中几根椽子明显已经腐朽变形,看着摇摇欲坠。
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地,散落着碎砖烂瓦、枯枝败叶和一些看不清原本面貌的垃圾。
院角一棵老枣树倒是顽强地活着,枝杈虬结,但也显得营养不良。
东西厢房的门板都掉了一扇,另一扇歪斜地挂着,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它彻底吹落。墙根处能看到明显的雨水浸泡和返潮痕迹。
这何止是破败,简直就是一片被时光遗忘的废墟,一场需要投入巨大精力财力才能完成的挑战。
王主任说的只剩个框架,真是半点都没夸张,甚至这框架本身,都需要仔细检验是否牢固。
张干事推了推眼镜,翻开公文包里的资料簿,语气平板无波。
“林主任,这院子占地勘测是二百零三平五,建筑面积大概一百一十八平七。产权清晰,归属街道资产办。
您要是确定要,在这张单子上签个字,缴纳十块钱的登记过户费,这房子的使用权就归您个人了。
要是缴纳三百块,这房子的产权可以归你个人,但是后续所有的维修翻新、材料人工,街道一概不管,都得您自己负责承担。这是规定。”
(为了方便观看,直接以二套人民币为单位,一套那种以万为单位的太麻烦)
王主任在一旁看着这惨不忍睹的景象,也忍不住再次开口劝道。
“小林啊,你看这真是破得有点不像样了,修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更费神。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那四合院的正房?省心拎包就住。”
林叶的目光却缓缓地、极其仔细地扫过整个院子。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浓重的腐朽味道里。
“不用再考虑了,主任,张干事。”
林叶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目光清澈而坚定,“就这儿了。这院子,三百块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