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绿腰 > 第8回 同父异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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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娘要走的时候,天色尚暗。

沈绿躺在窄窄的床上,听得爹娘发出的细小动静。

她没有起来送别爹娘。

自从八年前弟弟走失,爹娘八年间,已经离家二十余回去寻弟弟。

八年前,她也不过才十二岁。

若不是师父照看着她和妹妹,沈家或许丢失的不止弟弟。

弟弟丢失那晚,阿娘哭得像个泪人。阿爹则呆呆地坐着,好几日滴水不进。

幸好与阿爹相熟的镖局镖师跑来,说那天晚上有人见到弟弟被人带着往临县去了。

爹娘立即收拾了行李,拿走了家中大部分的盘缠,直奔临县而去。

妹妹那时候,不过也才五岁。

她带着五岁的妹妹,看着爹娘头也不回地走出巷子。

她会做菜,会赚钱,照顾五岁的妹妹不成问题。

可夜里万物寂寥时,门外总响起奇奇怪怪的动静。

她容貌出色,以前就时不时的惹来些不怀好意的人。

那晚巷口黄家养的狗在狂吠,她刚将妹妹哄睡,院子里就响起细小的声音。

是一个戴着黑色面纱的男人。

枕头底下她是放了一把菜刀的。

她悄悄的拿起菜刀,预备与那个男人决一死战。

她躲在门扇后面,一颗心死命地跳着,呼吸仿佛要停止。

那男人却良久没有推门,院子里倒是传来什么物什倒地的声音。

她推门出去,浓郁的月色下,师父正不慌不忙地用布擦拭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

院子里,倒着一个一动不动的男人。

师父一边擦拭着菜刀,一边笑盈盈的说:“师父刀功可好?”

她吓坏了,以为师父杀了人。她跑过去,语气惊惶:“师父,您快走。”

师父满脸疑惑:“为师为何要走?”

她只说:“师父,今晚我家的事情,与您无关,您今晚,不曾来过我家。”

师父看着她,忽然大笑起来。

巷口的狗,吠得更厉害了。

师父……

沈绿睁开眼睛,看着窄小的窗户渐渐被破晓的黎明撕开黑暗的面纱。

再过几日,她们家赁的房子又要交租子了。

位于油醋巷子的小院,价钱不高不低,每个月一千八百文钱。

这些年,家中房屋的租子,都是她一人交的。爹娘从来不过问。

“阿爹阿娘,你们路上万万要小心呀。”沈红依依不舍地说。

妹妹其实是个很可怜的孩子,这些年和爹娘聚少离多的。爹娘每次要走,她都会红了眼睛。

“我们省得的。”沈泰应着,看了一眼长女住的房间。

房间没有动静,漆黑一片。

这些年,长女对他们的态度越发的客气。她虽然给他们盘缠,可给钱的时候,他分明瞧见长女眼中的疏离。

沈泰是有些伤心的。

长女容貌出色,厨艺超群,小小年纪就给家里挣钱,他素来是以长女为家中骄傲的。

可长女始终是要嫁出去的,她再重要,也比不过儿子重要。

沈泰狠了狠心,转过头来:“你们二人在家中,也要照料好自己。”

焦氏添了一句:“让你姐姐莫要太过挑剔。阿娘已经拜托了焦家堂三姨母,改日你们三姨母便会过来。”

焦家堂三姨母,是个官媒人。

沈红笑着应下,目送着爹娘渐渐走远。

她关好院门,转身回头,看到姐姐的房间亮了灯。

沈绿坐在妆镜前,仔细地用桃木梳梳理着头发。

镜中美人,美丽不可方物。

妆桌上,摆着好些瓶瓶罐罐,这些都是沈绿自己做的美肤膏。抹脸的抹手的,样样齐全。

师父最初给她上的第一课并非是刀功或烹饪之法,而是如何保养自己。

师父也是一个容貌美丽的女子,尽管年过四十,但仍旧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

师父说,作为厨娘,不光菜要做得好,更要懂得保养自己。

赏心悦目的厨娘,总比邋里邋遢的厨娘要好,价钱也出得更高。

可沈绿自己听着,琢磨出来,师父之所以比同龄人年轻,是因为她挣得了钱,又没有嫁人的缘故。

沈绿将茂密的青丝绾成朝天髻,最后在发髻中插上蝶恋花的银钗。

“姐姐可是起来了?”沈红在外头叫姐姐。

沈绿起身,将门打开。

妹妹沈红倒是一脸的神清气爽:“姐姐,我要先出去一会,我就在外头用早食了。”

沈绿并没有多问:“嗯。”

妹妹虽然才十三岁,但心思玲珑,很少让她担心。

天天渐渐变得热起来,她也恰好想趁着空闲研究一些开胃口的凉菜和消暑的饮子。

沈红挎着篮子出去了。

锅中的绿豆刚刚在锅中翻腾起来,沈绿便听得妹妹回来了。

天气暖和,妹妹走得一身热汗,回来连着喝了几瓢凉水,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才道:“姐姐,那忠勇侯裴家原来有两位公子,这两位公子,可是同父异母呢。”

沈绿奇怪地看了一眼妹妹:“这京城里,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多如牛毛。”

京城里的官多如牛毛,纳妾生一大堆孩子的官员也是数不胜数。

沈红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的意思是,裴家的两位公子,都是嫡子。忠勇侯先头娶的妻子,已经亡故了。这次邀请姐姐上门做菜的,是忠勇侯的继室。”

沈绿拧眉:“所以这与我上门做菜有何关系?”

她是个厨娘,素来遵守师门规矩:拿钱干活,切勿卷入高门大户的是非中去。钱一拿到手,便立即离开那些高门大户的府邸,绝不拖泥带水。

沈红却是一脸的八卦:“姐姐,你不省得,忠勇侯府的慧珠郡君,与吏部侍郎家的慧海郡君,都看上了韩洗马的长女韩大娘子。”

沈绿越发的纳闷:“他们与我要做的菜肴,有什么关系吗?”

“哎呦!我的好姐姐!”沈红听了一肚子的八卦却无人捧场,急得都要跳脚了。

沈绿将绿豆搅了搅,道:“我不过是个厨娘,拿钱做菜,他们的恩恩怨怨,与我并无半点关系。对了,明日到忠勇侯府中时,你万万不可多话。”

沈红也不过是在家中说说而已。

翌日,贪吃了冰镇绿豆羹的沈红拉了半晚肚子,奄奄一息。

沈绿安顿好妹妹,独自背着箱子往忠勇侯裴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