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傍晚敲门:铁箍般的腰
傍晚七点的江城,夕阳把老居民楼的墙面染成暖黄色,楼道里飘着各家做饭的香味——刘家的红烧肉、李家的西红柿鸡蛋,混着楼道口修车摊老陈家的机油味,是杨光熟悉的烟火气。可他此刻却没心思感受这些,腰上的疼痛像被人用铁箍死死勒住,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神经,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就这栋三楼,301李奶奶家,说是灯坏了,下水也堵了,还想擦个窗户,给150块。”白馀风扶着他的胳膊,声音也透着疲惫,“本来不想接这单的,可李奶奶在群里发了三次,说家里就她一个人,实在没办法。”
杨光点点头,喘了口气,抬手按响门铃。三声“叮咚”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奶奶探出头来,脸上堆着慈祥的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是保洁的小伙子吧?快进来快进来,外面热,我煮了绿豆汤,刚凉好。”
老奶奶的手很枯瘦,却很有力,拉着杨光往屋里走。杨光刚迈进门槛,就被一股淡淡的肥皂味包围——屋子不大,一室一厅,家具都是旧的,却擦得一尘不染,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萝,绿油油的很有生气。
“奶奶,您别忙,我们先干活。”杨光赶紧抽出被拉住的手,弯腰想拎工具箱,腰却突然抽痛,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怎么了小伙子?是不是不舒服?”老奶奶赶紧扶住他,眼神里满是关切,“要不先歇会儿,喝碗绿豆汤再干?不差这一会儿。”
“没事奶奶,我能行。”杨光勉强笑了笑,对白馀风说,“风哥,你换灯泡,我通下水、擦窗户。”
2.轻活重情:悄悄塞进的红包
杨光拎着皮搋子走进卫生间,下水道堵得厉害,水面上飘着几根头发。他蹲下身,反复按压皮搋子,腰弯得几乎贴到膝盖,旧伤的位置像有针扎一样疼。按压了十几下,“咕咚”一声,下水道终于通了,积水顺着管道流下去,他这才松了口气,靠在墙上揉了揉腰。
“小伙子,喝口水吧。”老奶奶端着一杯绿豆汤走进来,递到他面前,“我老伴儿以前也有腰伤,一累就犯,你可别硬撑。”
杨光接过杯子,绿豆汤有点甜丝丝的,凉沁沁的滑进胃里,瞬间驱散了不少疲惫。“谢谢奶奶,您老伴儿……”他想问什么,又觉得不妥,赶紧打住话头。
“走了三年了,心梗。”老奶奶说得很平静,眼神却有些落寞,“以前这些活都是他干,他走了以后,我一个老太太,换个灯泡都得搬凳子,还总怕摔着。”
杨光心里一酸,没再说话,拿起抹布走到窗户边。玻璃上沾了不少灰尘,他蘸着水擦,动作尽量轻缓,怕牵动腰伤。老奶奶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干活,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我有个孙子,跟你差不多大,在外地打工,一年就回来一次……上次我说灯坏了,他让我找保洁,说别累着自己。”
白馀风已经把灯泡换好了,屋里的灯瞬间亮了不少。他走到杨光身边,小声说:“擦完玻璃就完事了,赶紧弄完走,我腰也快扛不住了。”
杨光点点头,加快了速度。擦完最后一块玻璃,他直起身,刚想对老奶奶说“弄好了”,就看见老奶奶颤巍巍地走到他身边,手还拿着一个红色的小信封,趁他不注意,悄悄塞进了工具箱的侧袋里。
“奶奶,您这是干什么?”杨光赶紧去掏,却被老奶奶按住手。
“小伙子,这是奶奶的一点心意。”老奶奶的眼神很坚定,“你们干活这么实在,还陪我这个老太太说话,这点钱不算什么。别推辞,不然奶奶该生气了。”
杨光看着老奶奶认真的脸,心里顿时觉得暖烘烘的,实在不忍心拒绝,只能点了点头:“谢谢奶奶。”
3.红包温度:攥在手心的火
活干完了,杨光帮老奶奶把工具箱拎到门口,刚想告辞,老奶奶又塞给他一袋东西:“这是我自己做的桃酥,你拿着路上吃,甜而不腻。”
“奶奶,您太客气了,我们已经收了您的钱,不能再要您的东西了。”杨光赶紧推辞。
“拿着!”老奶奶把袋子往他手里一塞,“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奶奶的一点心意。以后要是有空,常来看看奶奶,陪奶奶说说话就行。”
杨光鼻子一酸,眼眶有点发热,只能接过袋子:“好,奶奶,我们有空就来看您。您自己在家注意安全,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走出楼道,晚风一吹,杨光才想起工具箱侧袋里的红包。他掏出来,拆开一看——里面是三张崭新的百元钞,还夹着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是老奶奶歪歪扭扭的字:“小伙子,干活别太拼,慢一点,别累坏身子。——301李奶奶”
“这老太太,真是……”白馀风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眶莫名一热,却嘴硬地嘟囔,“我们这单才收150块,她倒贴150,真是亏死了。”
杨光却把红包攥在手心,钞票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像攥着一团火,暖得他心里发烫。他想起老奶奶落寞的眼神,想起那句“陪奶奶说说话就行”,突然觉得这300块比挣3000块还让他踏实。
“不亏。”他轻声说,“这300块,比什么都值钱。”
白馀风愣了一下,看着他认真的脸,没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4.白喊累:一起扛的承诺
回程的地铁上,正是晚高峰,人挤人,连个扶手都不好抓。白馀风靠在扶手上,头歪着,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摩擦:“杨光,我撑不住了。这三天干的活,比我过去一个月都多,腰快断了,手也磨出了泡。那个高空突击队……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我不拦你,但我真的不行了,我想转行了,回老家找个安稳的活,哪怕挣得少点也行。”
杨光转头看他,白馀风的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他知道,白馀风不是矫情,是真的累到了极限——这三天,白馀风不仅要外联抢单,还要跟着他一起干活,比他还辛苦。
“别灰心。”杨光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虽然也满是疲惫,却笑得很温柔,“李奶奶的这300块,我们先还信用卡,剩下的钱,我们再想办法。高空突击队太危险,我也不想去。明天我们再去保洁群里抢点活,实在不行,我就去找许骁问问,看他能不能帮我们介绍点靠谱的单子。路还长,我们一起扛,总会有办法的。”
白馀风抬起头,看着杨光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他手里攥着的红包,突然鼻子一酸,把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发抖。他知道,杨光比他更累,腰伤比他更严重,却从来没说过一句放弃的话。
“对不起。”他闷声说,“刚才我说的是气话,明天我还跟你一起干。”
杨光笑了,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什么对不起,我们是兄弟,就该一起扛。”
地铁在黑暗的隧道里穿行,车厢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映着两个疲惫却互相支撑的身影。
5.最后的火种
“叮咚——”地铁广播报站的声音响起,“下一站,城南客运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杨光扶着扶手,刚想站起来,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推送消息,标题格外刺眼:【云顶别墅高空清洁突击队紧急招募】,内容和昨天那条短信一样:“日结3000元,负责30层以上外墙玻璃清洁,需签署生死免责协议,不承担任何安全风险,明日早6点在云顶别墅南门集合,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3000块一天,诱惑依旧巨大——只要干上34天,就能凑齐朵朵的移植押金。可“生死免责协议”六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刀,扎得他心里发寒。
杨光握紧了手心的红包,那300块钱的温度还在,像黑暗中最后的火种。他看着地铁窗外飞逝的灯火,又想起李奶奶的叮嘱“别累坏身子”,想起王映雪担忧的眼神,想起朵朵贴在他手背上的星星贴纸。
这300块,是温暖,是牵挂,是让他坚持下去的勇气。可那10.3万的缺口,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到底要不要去?是抓住这看似能解燃眉之急的“救命稻草”,还是守住那份温暖,慢慢凑钱?如果不去,朵朵的移植押金怎么办?如果去了,万一出了意外,谁来照顾朵朵,谁来兑现对王映雪的承诺?
地铁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人流涌了进来。杨光站在原地,手里攥着红包,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心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他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选择,将会把他推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