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午后总有一节自由活动课，操场上传来足球撞击门柱的“砰砰”声，许朝阳却蹲在银杏树下，用铅笔在画本上勾勒着树冠的轮廓。林晚坐在他旁边，把捡来的银杏叶按颜色深浅排开，像在整理一串金色的小扇子。
“你爸爸真的要你去足球班啊？”林晚戳了戳画本上画歪的球门——那是许朝阳早上被爸爸催着练球时，心不在焉画的。
许朝阳的笔顿了顿，把画本往怀里缩了缩：“嗯，说‘再敢带画本去学校，就把它烧了’。”他用橡皮擦掉歪歪扭扭的球门，重新画了一片银杏叶，“但我不想去，足球踢得再好，也不能把银杏画下来。”
林晚看着他紧绷的嘴角，伸手把一片最完整的银杏叶放在他画纸上：“别不开心嘛，你看这片叶子多好看，像不像小裙子？”
许朝阳被她逗笑了，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怒吼：“许朝阳！你又在画画！”
他吓得手一抖，铅笔“啪”地掉在地上。许父穿着运动服，显然是从足球训练场过来的，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画本，翻开后，满页的银杏叶、操场角落的蒲公英、甚至还有偷偷画的林晚的侧脸，全都暴露在眼前。
“我让你练足球，你就天天画这些没用的玩意儿！”许父的脸涨得通红，抓起画本就往石凳上摔，画纸散了一地。没等许朝阳反应过来，他又捡起画本，“撕拉”一声，最前面那几张画满银杏的纸被撕成了碎片。
“不要！”许朝阳扑过去抢，却被许父推开，重重摔在草地上。他看着散落的画纸碎片，还有画本上被撕出的缺口，眼泪突然涌了上来。
“给我去足球场上跑十圈！跑不完不许回家！”许父指着操场，声音像惊雷一样炸在耳边。
许朝阳咬着嘴唇，没哭出声，只是死死盯着那些被撕碎的画纸。直到许父转身离开，他才捡起画本，抱着膝盖蹲在银杏树下，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
林晚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捡起散落的画纸碎片，想拼起来，却发现碎得太厉害。她看着许朝阳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朝阳，别哭了...”她想拍拍他的背，又怕碰疼他。
许朝阳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眼泪把校服裤子洇湿了一大片。
放学铃响的时候，许朝阳还蹲在树下。林晚跑回家，把存钱罐里的硬币全倒了出来——那是她攒了半年的零花钱，本来想用来买新的童话书。她数了数，刚好够买一本带银杏图案封面的画本。
“你看！”林晚把新画本递到许朝阳面前，画本封面上印着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树下站着两个小小的人影，“我用零花钱买的，比你原来的还好看！”
许朝阳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他摸着画本上的银杏，声音沙哑：“你为什么要给我买？”
“因为你喜欢画画啊。”林晚翻开画本的扉页，用彩铅画了一片戴着小足球帽的银杏叶，叶子上还画了个笑脸，“你看，它在说‘没关系呀’。”她顿了顿，小声说，“要不...你先听叔叔的话，去练几天足球？等他不生气了，再偷偷画画。”
许朝阳攥着画本，指节都白了。他知道林晚说得对，可一想到要放弃画画，心里就像空了一块。“可是我不想踢足球...”
“我知道。”林晚坐在他身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但你先哄爸爸开心，等周末我们再来银杏树下画画——我帮你放风，要是看到叔叔过来，就咳嗽三声，好不好？”
许朝阳看着扉页上戴足球帽的银杏叶，又看了看林晚认真的脸，终于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自由活动课上再也看不到许朝阳蹲在银杏树下画画的身影。他穿着足球服，在操场上跟着队伍跑圈，汗水浸湿了后背，却总是在射门时“不小心”踢偏——他还是不喜欢足球，脚趾踢到球的疼，远不如铅笔在纸上划过的舒服。
但他把新画本藏在了书包最底层，上面盖着厚厚的数学练习册。每天晚上写完作业，等爸爸睡熟了，他就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着，偷偷画一片银杏叶——有时是带露珠的，有时是被风吹起的，每一片叶子的叶脉里，都藏着“想和林晚一起看银杏”的小秘密。
周五下午的足球训练结束后，许朝阳拖着疲惫的腿走到银杏树下。林晚已经在那里等他了，手里拿着一片被阳光晒得暖暖的银杏叶。“今天练得怎么样？”她递过叶子，上面还带着体温。
“还行...”许朝阳接过叶子，塞进书包的画本里，“爸爸说我进步了，晚上允许我多看半小时书。”他没说的是，那半小时，他全用来画银杏了。
林晚笑着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草莓糖：“给你，奖励你坚持下来了。”她看着许朝阳球衣上的泥点，又补充道，“要是实在不想踢，我们就想别的办法——银杏会帮我们的。”
许朝阳把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过舌尖。他摸了摸书包底层的画本，突然觉得，就算要踢足球，只要能守住和林晚、和银杏的约定，好像也没那么难。
风吹过银杏树冠，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们的小秘密鼓掌。许朝阳抬头看，一片金黄的叶子落在他的手背上，像一片小小的、温暖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