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高三教室，黑板上的倒计时牌刚换上“278天”的数字，粉笔灰混着试卷的油墨香，在空气里凝成沉甸甸的压力。许朝阳翻着刚整理好的数学笔记，指尖划过“函数求导易错点”的标注——这是他第三遍帮林晚梳理重点，自从开学以来，她已经因为“复查”请假了五次，课桌里的课本还崭新得没来得及拆封。
“朝阳，这是昨天的英语听写，你帮林晚补一下吧。”班长把一张听写纸递给他，语气里带着惋惜，“真可惜，她高一高二成绩那么好，要是能正常上课，肯定能和你一起冲重点大学。”
许朝阳接过听写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他把笔记和听写纸塞进书包，放学后没有去美术室，而是径直往医院跑——自从林晚这轮化疗开始，他每天都要去陪她一小时，读课本、讲习题，或者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她看窗外的银杏。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比往常更浓，林晚靠在床头，输着液的手微微发颤，面前摊着的交换日记，已经换成了撕下来的医院处方笺。她见许朝阳进来，勉强笑了笑，把处方笺递给他：“今天的日记写好了...字有点丑，你别笑我。”
许朝阳接过处方笺，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今天听了朝阳讲的英语语法，好像懂了一点”这句话里，“语”字的竖钩划得格外长，纸页上还留着笔尖不受控制的划痕。他想起以前那个写字工整、连标点都一丝不苟的林晚，心里的疼像潮水般涌上来：“不丑，比我写的好看多了。”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把整理好的重点指给她看，“今天数学老师讲了压轴题的解题思路，我给你画了示意图，你看这里...”
林晚点点头，眼睛却有些发直。化疗的副作用让她总是犯困，听着听着就靠在枕头上睡着了。许朝阳停下话，轻轻帮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微微起伏的胸口，心里的矛盾越来越深——他想多陪她，可高三的学习压力、美术联考的备考任务，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周末的美术课上，老师拿着他的素描稿，眉头皱得很紧：“朝阳，你最近的画怎么越来越没灵气？线条都在飘。”老师把稿纸放在他面前，指着画里的银杏树，“你以前画银杏，叶脉里都带着光，现在怎么全是沉郁的调子？”
许朝阳低下头，没说话。他知道，是最近频繁去医院耽误了练习，更是心里的担忧让他无法集中精神——他怕林晚的病情恶化，怕自己考不上好大学没法照顾她，更怕那个不敢想的结局会突然到来。
“我知道你担心朋友，”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但你要清楚，以你的天赋，只要专心备考，肯定能考上全国顶尖的美院。现在是关键时期，别让杂事影响了前途，不然你以后会后悔的。”
老师的话像根针，扎醒了许朝阳。他看着画稿上的银杏树，想起林晚说“等你成为大画家，要给我的故事画插图”，心里一阵酸涩——他想实现对她的承诺，可现在的他，却连专心画画都做不到。
那天下午，他没有去医院，而是在美术室里待了整整四个小时，从素描到色彩，一遍遍地画着银杏：画春天的嫩芽、夏天的浓荫、秋天的金黄，画两人初遇时的狗尾巴草，画花园里那棵小小的银杏苗。直到夕阳把画纸染成金红色，他才收拾好画具，往医院走——他不能放弃梦想，更不能放弃林晚，只能逼自己更努力，把时间掰成两半用。
病房里，林晚正拿着他昨天留下的笔记发呆。看到他进来，她有些惊讶：“今天怎么这么晚？是不是美术课加课了？”
“嗯，老师给我补了联考的重点。”许朝阳笑着把刚画的“银杏速写”递她，“给你看，我今天画的秋天的银杏林，等你好了，我们就去这样的地方拍照。”
林晚接过画纸，看着满页金黄的银杏，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朝阳，你别总为了我耽误学习...你的美术联考很重要，别让我成为你的负担。”
“你不是负担，是我的动力。”许朝阳帮她擦去眼泪，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美院看画展，一起在大学的银杏树下写故事、画画——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一定要实现。”
林晚点点头，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啜泣。许朝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里暗暗发誓：不管有多难，他都要兼顾好学习、画画和陪伴，绝不让任何一个约定落空。
走出医院时，夜色已经浓了。许朝阳看着天上的星星，又看了看手里的画稿，脚步比之前更坚定——高三的阴影虽然沉重，但只要有林晚的笑容，有银杏的陪伴，他就有勇气走下去，把所有的困难都踩在脚下，走向那个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