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阳捏着画笔的指节泛白，笔尖在画纸上反复勾勒——这是他偷偷加入美术社后，第一次正式提交参展作品，画的是清晨沾满露珠的银杏叶，叶尖垂着的水珠，像被阳光吻过的眼泪。
“朝阳，你画完了吗？社长说下午就要把画挂去体育馆了！”美术社的李响探进头来，校服袖子上沾着各色颜料，“对了，听说这次展览家长也能来看，你可得藏好画具，别被叔叔逮到。”
许朝阳手一抖，铅笔在叶尖“滋”地划出一道斜痕。他赶紧用橡皮擦小心地蹭掉，声音压得很低：“知道了...我画完就把画本收起来。”
他没说的是，这幅画的草稿，是上周六躲在被窝里，就着手机手电筒的光完成的。足球训练的淤青还在小腿上泛着紫，可当铅笔勾勒出银杏叶的弧度时，那些酸痛好像都被温柔地抚平了。
下午的美术展览布置现场，小胖顶着一头的粉笔灰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许叔的车停在校门口了，说是要找班主任谈你足球训练的事！”他缩着脖子往活动室门口瞟，“我帮你们盯着，他往这边走我就拍三下手！”
许朝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慌手慌脚地把画纸卷起来，塞进李响的画板袋里：“帮我藏一下！就说这是你画的——回头我请你吃巧克力！”
“放心吧！”李响拍着胸脯，把画卷塞进一堆石膏像后面。
许朝阳刚跑出活动室，就和迎面走来的林晚撞了个满怀。她手里抱着一摞刚从教务处领来的奖状，抬头看见他慌张的样子，立刻明白了：“是不是许叔叔来了？”
“嗯...”许朝阳喘着气，“我得赶紧回足球场，要是被他看见我在这里，就完了。”
林晚拉住他的手腕，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薄荷糖：“先冷静一下，我帮你去看看情况。”她把糖塞进他嘴里，又补充道，“你的画我帮你看着，要是社长来催，我就说你去厕所了——银杏会保佑我们的。”
许朝阳含着薄荷糖，清凉的气息驱散了几分慌乱。他看着林晚抱着奖状往校门口走的背影，突然觉得，就算要在足球场上跑断腿，只要能护住和林晚、和银杏的约定，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周五的展览开幕式上，体育馆的墙上挂满了各色画作——有抽象的色块，有写实的静物，唯有许朝阳那幅《晨露银杏》，安安静静地挂在角落，却像有魔力似的，总吸引着人的目光。画里的银杏叶沾着晶莹的露珠，叶脉清晰得仿佛能看见阳光流动的痕迹，叶根处还藏着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足球轮廓——是他对自己“被迫踢足球”的小小自嘲。
“这是谁画的？真好看！”一个穿高跟鞋的阿姨站在画前，手指轻轻点着墙面，“你看这露珠的光泽，比真的还透亮。”
“好像是许朝阳画的吧？就是那个最近足球踢得不错的男生！”旁边的家长附和道，“没想到他不光体育好，画画也这么有灵气——文武双全啊！”
这些话刚好被赶来的许父听见。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刚结束公司的会议就赶来学校，本想在展览上“抓”到许朝阳偷偷画画的证据，却在听到家长的夸奖时，脚步顿住了。
他走到《晨露银杏》前，眉头先是皱着——儿子没把心思放在足球上，还是让他生气。可看着画里的银杏叶，那些被阳光照得透明的叶脉，像极了许朝阳小时候第一次拿笔画画时，认真得发亮的眼睛。他想起上周六晚上，儿子躲在被窝里“看足球战术分析”的样子，突然明白，那根本不是战术分析，是画稿。
“许叔叔好！”小胖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他手里拿着个啃了一半的肉包，“朝阳在足球场训练呢，刚才还进了个球，特别厉害！”他一边说，一边悄悄给远处的林晚使了个眼色。
林晚立刻会意，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过来：“许叔叔，这是朝阳今天帮老师搬的作业本，他说要赶紧送回办公室，让我先帮他看会儿画——您觉得他画得怎么样？”她故意把“帮老师搬作业本”说得很大声，暗示许朝阳没有因为画画耽误正事。
许父看着画，又看了看林晚认真的脸，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了些：“还行...就是别耽误学习和足球训练。”他没说“不许画”，也没说“要没收画本”——那些藏在叶脉里的认真，比足球场上的敷衍，更让他觉得熟悉。
林晚偷偷松了口气，等许父转身离开，立刻对着操场的方向大喊：“许朝阳——你爸夸你了！”
正在操场“摸鱼”的许朝阳听见喊声，心脏猛地一跳。他借口系鞋带，蹲在草皮上，摸了摸口袋里林晚早上塞给他的银杏叶——那片叶子还带着温度，像一个小小的、温暖的鼓励。
展览持续到周日下午。最后一天的傍晚，许朝阳穿着干净的校服，躲在人群后面看自己的画。林晚突然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拿着一张用透明胶带封好的银杏叶书签。“给你。”她把书签贴在画框的右下角，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这是我见过最好的画，比足球场上的阳光还好看。”
许朝阳的脸瞬间红了，他拉着林晚躲到柱子后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我当然知道。”林晚笑着，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银杏叶的叶脉告诉我的——它说你今天偷偷画了三片银杏，对不对？”她指的是许朝阳书包底层的画本，里面夹着今天新画的、带晚霞的银杏。
许朝阳把书签小心地揭下来，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夕阳透过体育馆的窗户，照在《晨露银杏》的画纸上，金色的光与画里的银杏叶交融在一起，像一片小小的、温暖的胜利。
他突然觉得，爸爸的默许，林晚的懂得，还有银杏的守护，好像已经为他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天空——在这片天空下，就算要踢足球，也能偷偷藏起画笔和约定，好像也没那么难。
风吹过敞开的窗户，带着银杏的清香，像是在为他们的小确幸轻轻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