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教授,我……”
赵仁理下意识地想开口,打工的钱虽然微薄,但那是赵仁理的活命钱!
助学贷款、房租、吃饭……
哪一样不需要这肮脏的钞票?
当她的研究助理?
听起来高大上,可谁知道是福是祸?
而且……
“课业……《伤寒论》的方解赵仁理还没……”
“嗯?”
苏子言微微侧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赵仁理。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一股无形的压力随着她的目光笼罩下来,混合着她身上那股清冽的药香,让人喘不过气。
赵仁理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好的。”
苏子言收回目光。
她不再看脸色不停变幻的孙胖子,
对那个捧着紫檀木托盘呈上“赤血藤”切片的伙计也视若无睹,
转身,向外走去,
“我们走吧。”
赵仁理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将那叠钱胡乱塞进裤兜,
看也没看孙胖子一眼,跟上了门外那道素白的身影。
门外,清新的夜风拂面而来,缓解了手臂的灼痛和颅内的胀闷。
“苏教授,”
赵仁理鼓起勇气,快步跟上与她并肩,声音沙哑,
“那个……研究助理……有没有……工资啊?”
问完这话,赵仁理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烧有些不好意思。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差事,我居然还在问工钱?
可现实就像沉重的磨盘,碾碎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
房租、吃饭、助学贷款的利息……这些冰冷的数字不会因为别的就消失。
苏子言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
她没有看赵仁理,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沉沉的夜色,只有夜风吹动她鬓角的几缕发丝。
“管吃管住...另外每月会给你一些额外的补助。”
赵仁理飞快地在心里盘算。
如果真能解决吃饭的问题,那可就太好了,并且还管住,这样就可以从宿舍搬出来了,不用再看宿舍一群人的脸色了。
并且每月还有补助,省着点足够日常开销了,还能攒点钱……比以前强太多了。
“哦……谢教授。”
赵仁理低声应道,心里对未来有了一丝期待。
二人沉默地走着,一前一后,距离不远不近。
城市的喧嚣被隔离在身后,
......
本草堂。
孙胖子脸上那谄媚滑稽的笑容,瞬间消融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郁的阴霾和惊疑不定的算计。
“操……”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脏字,声音里充满了憋闷。
他猛地转身,动作因为肥胖而显得有些笨拙,几步冲到柜台后面,烦躁地一把扫开伙计还小心翼翼捧着的紫檀木托盘。
那几片暗红如血、纹理清晰的“赤血藤”切片散落在地板上,他也懒得看一眼。
他肥胖的手指在油腻腻的木头柜台上无意识地敲打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妈的,这小王八蛋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让苏教授这种人物青睐,还说出这种话?”
他喃喃自语,脸上的横肉抽动着,对赵仁理莫名攀上高枝有强烈嫉妒和不屑。
看着地上的“赤血藤”,他愤愤地又啐了一口,
“呸!晦气!到嘴的鸭子……”
就在这时,柜台下面的固定电话,突然“叮铃铃!”疯狂响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在药房里显得格外尖利,如同催命符。
孙胖子没好气地一把抓起听筒,粗声粗气,带着未消的怒火吼道:
“喂?!谁?!报丧呢?!打烊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个声音沉稳的男声,
正是昨晚那个提到苏子言的周主管:
“孙老板?是我。如何?昨晚的事,可有消息了?你店里的伙计是他学生,应该很轻松就能办到吧?”声音透过听筒,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孙胖子心里“咯噔”一下,握着听筒的手心瞬间沁出了冷汗。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药房。
肥胖的身体微微前倾,另一只手不自觉地紧紧捂住了话筒下端,声音压得很低:
“周主管!哎哟喂,我的周大主任!您这电话来得太是时候了!眉目?何止是眉目!简直他娘的是惊雷啊!”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滚动,
“您猜怎么着?就刚才!苏教授!亲自!来我这小店了!”
“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去你那药房?她去有什么目的?!是不是你漏了马脚?”
“怎么可能呢?!还不是为了那个叫赵仁理的穷学生!您是没看见!苏教授那态度……啧啧,‘他是我的人’!亲口说的!就为了护着那小子。”
孙胖子添油加醋地描述着刚才的场景,
“还把我……把我给训斥了!那小子昨晚溜号,我正……正教导他呢,苏教授直接进来,那眼神……跟把刀似的!差点没把我当场剁喽!”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孙胖子等了片刻,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浓重的试探和好奇:
“周主管……您看……这苏教授和那姓赵的穷小子,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啊?值得她这样?还有,您让我留意这个,是不是……”
他试图把水搅浑,想从这位周主管嘴里套出更多信息。
他本能地感觉到,周主管对苏子言的“兴趣”,绝不仅仅是求药那么简单!
这潭水,深得吓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警觉,随即厉声喝道:
“孙有福!管好你的嘴!不该打听的,把舌头给我缩回去!烂在肚子里!敢往外吐露半个字……”
后面威胁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森然的寒意已经顺着电话线传递了过来。
孙胖子吓得够呛,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连忙对着话筒点头哈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是是是!周主管您息怒!您千万息怒!我懂!我懂规矩!”
“我孙有福就是个卖药的粗人!嘴上有把门的!铁门!今天啥也没发生!”
“苏教授?哪位苏教授?我压根没见过!那姓赵的小子?不认识!”
“哼!算你识相!”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冰冷的哼声,
“继续给我盯着!特别是那个赵仁理!他的一举一动,苏教授和他之间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汇报!记住,管住你的嘴,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说完,不等孙胖子再表忠心,
“啪”地一声,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急促的忙音在听筒里单调而冷酷地回响。
“嘟…嘟…嘟……”
孙胖子握着听筒,肥胖的身体僵在原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操……操tm的……”
他低低地咒骂着,声音嘶哑。
好处?
是那么好拿的?
夜,死寂。
本草堂那点昏黄的灯火,在湿漉漉的街角,微弱地摇曳着,如同风中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