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赵仁理进步如此之快,竟能结合脉象与经典,提出大致方向。
“思路不错。然此症非单纯寒邪,更兼‘毒’与‘煞’。需在温阳基础上,佐以强效解毒辟秽、化煞安神之品。且用药需极为谨慎,稍有不慎,恐火上浇油或引邪入里。”
她沉吟片刻,快速报出几味药:
“制附片、干姜、炙甘草——此乃四逆汤底方,回阳救逆;辅以石菖蒲、郁金豁痰开窍,安神定志;再加雄黄(微量,慎用)、朱砂(微量,慎用)辟秽解毒,镇惊安神...”
“另需一味药引,引诸药直达病所,兼能调和药性,缓和雄黄、朱砂之毒性……”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最终落在赵仁理身上:
“药引需用至阳至刚、蕴含生发之气的新鲜草木精华。赵仁理,你既已引气入体,悬壶灵体对草木精气感知敏锐,可否尝试于此地,寻找生机最为旺盛之寻常草木,取其一缕生机之气为引?”
赵仁理一愣,随即郑重点头:“我试试!”
他闭上双眼,努力排除杂念,将刚刚恢复一些的“听脉术”感知力缓缓向外延伸,不再专注于人体气血,而是感受着大楼周围那些被忽略的、微弱的草木生机。
废弃实验楼周围,荒草丛生,还有一些耐旱的灌木和攀援植物。
在赵仁理的感知中,大部分植物的气息都微弱而蒙尘,被这里的死寂和污染所压制。
忽然,他感知到在一处背阴的墙角,紧贴着潮湿的砖缝,竟顽强地生长着一株不起眼的蒲公英!
它的生机并非最强盛,但那股子顽强挣扎、渴望阳光、努力舒展叶片的精神意念,却异常清晰!
而且,它的气息纯净,带着一丝微弱的、清冽的苦味,正有清热解毒之效!
“找到了!蒲公英!它的‘气’很干净,很顽强!”
赵仁理睁开眼,指向那个方向。
苏子言眸光微动:
“蒲公英,《本草新编》称其‘至贱而有大功,泻胃火之药,但其气甚平,既能泻火,又不损土’。其顽强生发之性,正合我用。取其生机为引,甚佳。”
她立刻吩咐工作人员小心采集那株蒲公英的几片新鲜叶片,捣碎取汁备用。
很快,一碗散发着浓郁药香(混合着附片、干姜的辛热和雄黄、朱砂的特殊气息)又带着一丝蒲公英清苦味的汤药被熬制出来。
由于患者已无法自主吞咽,只得采用鼻饲灌入。
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汤药灌下不久,患者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皮肤下的幽蓝纹路仿佛受到了刺激,蠕动得更加剧烈!
“不好!药性相冲?”
有人惊呼。
苏子言却凝神观察,沉声道:
“勿慌!正邪交争,必有反应。看他的脉象!”
赵仁理立刻集中精神感知。
果然,那沉涩如刮竹的“金刃脉”中,一股温和却坚定的暖流(四逆汤的药力)正在化开沉寒,与那阴寒黏滞的“阴冥引”力量激烈对抗着!
患者的痛苦似乎加剧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
但渐渐地,在蒲公英那缕顽强生机的引导调和下,雄黄、朱砂的辟秽解毒之力似乎更精准地作用到了那些幽蓝纹路上,石菖蒲、郁金的香气也开始安抚他狂躁的精神。
皮肤下蠕动的幽蓝纹路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颜色似乎也黯淡了一丝。
最关键的是,他嘴角那带着腐蚀性的幽蓝唾液,分泌量明显减少了!
“有效!”
赵仁理惊喜道。
虽然无法立刻根治,但显然遏制住了恶化的趋势!
苏子言也微微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凝重:
“此法只能暂缓一时。‘阴冥引’不除,根源难断。且此方中的雄黄、朱砂有毒,不可久服。必须找到彻底净化‘阴冥引’之法。”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再次震动,是张副校长发来的紧急信息。
内容言简意赅,却字字惊心:
「学术委员会李委员联合十七位委员,以‘宣扬巫术、学术不端、引发重大安全事故’为由,正式提议开除你。药王宗三长老一系施加巨大压力,校党委顶不住,恐很快通过。早做打算。」
风暴,终于来了。
三长老吗?
呵,
苏子言看着信息,脸上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与讥诮。
赵仁理看到了信息内容,心脏猛地一缩,急道:
“苏教授!他们怎么能这样?!明明是我们……”
苏子言抬手打断了他,声音平静无波:
“树欲静而风不止。意料之中。”
她收起手机,目光再次投向隔离室内的患者,也仿佛看向了更远处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赵仁理。”
“在,苏教授。”
“怕吗?”
赵仁理愣了一下,看着苏子言清冷而坚定的侧脸,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用力摇头:
“不怕!”
苏子言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金边眼镜后的眸光似乎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刹那。
“很好。”
她转过身,白衣在昏暗的通道内仿佛自行散发着微光。
“走吧。”
“去哪?”
“既然他们说我用的是‘巫术’,”
苏子言的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锐气,
“那便让他们看看,何为真正的——岐黄之道!”
......
苏子言并未直接去应对校委会的刁难,而是带着赵仁理回到了药用植物园深处,这里有地下灵植圃的第二个入口。
灵枢实验室附近依然被封锁,只能从这里进入了。
好再这个地下灵植圃的入口,隐蔽而安全。
“就算真要开除我,程序走完也尚需时间,当务之急,是解决‘阴冥引’。”
苏子言开启青玉门户,浓郁的草木灵气涌出,让人精神一振。
她径直走到那片种植着蚀骨幽兰的紫黑色土壤区域,
那个墨色的“蕴灵墨匣”依旧静静地躺在几株枯骨般的花朵中央,表面的符文缓缓流转,隔绝着内部那枚“灵煞结晶”的恐怖气息。
“万物相生相克。”
苏子言凝视着墨匣,
“‘阴冥引’至阴至寒,死煞之气极重。寻常草木灵气难以化解,甚至反受其污。唯有一些特殊的存在,比如这蚀骨幽兰,专以阴煞死气为食,或可一试。”
她小心地催动法诀,墨匣盖子无声滑开一丝缝隙。
刹那间,一股冰冷、暴虐、充满毁灭气息的蓝紫色光芒迸射而出,伴随着无形的精神冲击!
赵仁理即使有所准备,也被这股气息冲得心神摇曳,差点再次呕吐。
苏子言早有防备,素手连点,数道银白光符打入墨匣缝隙,勉强将那躁动的结晶再次压制。
她小心翼翼地用玉镊,从一株蚀骨幽兰上,取下了一小片漆黑如墨、薄如蝉翼、散发着幽幽寒气的花瓣碎片。
然后,她取出一根最长的金针——长度接近一尺,细若麦芒,通体流光溢彩,针尾雕刻的云纹复杂无比,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
“此针名‘破煞’,乃师尊所赐,采九天玄铁合乙木精华,于地心火脉中淬炼九九八十一日方成,专破诸般邪煞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