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攥着那只断了胳膊的塑料奥特曼，踮着脚溜出里屋时，张婶正在灶房里哼着山谣择豆角，竹簸箕里的豆角翠绿得发亮，王老实则蹲在院角，用篾条慢悠悠地编着竹筐，篾条碰撞的“噼啪”声混着蝉鸣，在院子里荡开。
没人留意这七岁孩子的小动作。他心里记挂着昨晚那几个陌生人——那个刀疤脸叔叔总盯着爷爷的竹筐看，那个壮得像熊的叔叔背包沉得压弯了腰，还有那个穿皮鞋的叔叔，昨晚偷偷把自己碗里的卤蛋塞给了他。尤其是那个最沉的背包，刚才他趴在门缝上看时，明明瞧见帆布在轻轻晃动。
大黄狗趴在柴棚门槛上打盹，舌头耷拉在外面，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小宝蹑手蹑脚地绕过去，狗耳朵动了动，却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又把头埋回爪子里。柴棚的门虚掩着，露出条黑黢黢的缝，像怪兽半睁的眼睛。
“吱呀”一声推开门，霉味和晒干的玉米秸秆气息扑面而来。五个背包堆在角落，其中一个深绿色的帆布包鼓鼓囊囊的，拉链没拉严实，露出道金灿灿的缝。小宝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他想起过年时贴的财神爷画像，金条就该是这样的颜色吧？
他踮着脚凑过去，凉鞋踩在干草上，发出“沙沙”的轻响。离得越近，那金色越晃眼，像是有阳光被关在了里面。他伸出小手，指尖刚碰到帆布，就听见包里传来“咔啦”一声轻响，像是有东西在动。
“是老鼠吗？”小宝小声嘀咕着，壮着胆子把拉链又往外拽了拽。这一下，更多的金子露了出来，不是一块两块，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像课本里说的金砖！他正要伸手去摸，指尖却撞到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
顺着那东西摸过去，是光滑的金属，带着凹凸的纹路，末端还有个圆圆的洞。小宝把眼睛凑到缝隙前——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哇——”他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奥特曼“啪”地掉在地上，哭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锐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小宝！咋了这是？”张婶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她手里还攥着把豆角，围裙上沾着绿色的菜汁，慌慌张张地冲进柴棚。看见儿子正扒着那堆陌生的背包哭，她手里的豆角“哗啦”全掉在地上。
“快过来！”张婶一把将小宝拽到身后。她刚想把敞开的拉链拉上，柴棚门口突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虎子叼着烟卷走了进来，烟圈在他眼前散开，遮住了那双凶巴巴的眼睛。
“哟，这小崽子鼻子挺灵啊。”虎子看见敞开的背包缝，嘴角的烟卷猛地一抖，烟灰掉在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奥特曼，捏着断了的胳膊掂量了两下，突然“嗤”地笑出声，“还挺会找地方，这包里的玩意儿，能给你买一卡车奥特曼。”
铁牛也跟了进来，他刚在院门口打了个盹，被哭声吵醒的。他往柴棚里一站，几乎挡住了半个门口的光，粗声粗气地问：“咋呼啥？”
“没啥，”虎子把奥特曼揣进兜里，慢悠悠地卷着袖子，“就是咱们的‘宝贝’被小英雄发现了。”
张婶把小宝搂得更紧了，孩子的脸埋在她的蓝布头巾里，哭得浑身发抖。她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着堆得高高的玉米秸秆，那些干燥的秸秆被挤得“咔嚓”作响，像在替她求饶。“孩子不懂事，瞎闹呢……我们啥也没看见，真的啥也没看见……”
王老实拄着枣木拐杖，一瘸一拐地赶了过来。他刚才在编筐时就觉得不对劲，柴棚里的哭声太吓人。
此刻看见虎子手里的枪和敞开的背包，他手里的竹筐“哐当”掉在地上，篾条散了一地。“你们……你们到底是干啥的？”老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把妻孙护在了身后，拐杖横在胸前，像举着根挡箭牌。
“干啥的？”豹子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他刚和老鼠在村头转了圈，手里还把玩着颗从路边摘的野山楂。
“本来想安安分分借个宿，没想到被小家伙看出了底细。”他走进来，目光扫过敞开的背包，又落在王老实发抖的拐杖上，突然笑了，“王大爷，您也别装糊涂了，这包里的东西，您老见多识广，该认得出吧？”
李军跟在最后，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他看见小宝露在奶奶身后的眼睛，那里面全是惊恐，像极了女儿第一次打针时的模样。
他想起昨晚张婶给自己盛粥时，特意多舀了勺红糖，还说“看你面黄肌瘦的，补补”，喉咙突然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疼。
“既然看见了，就别想着装傻。”虎子从腰后解下根粗麻绳，那绳子磨得发亮，一看就用过不少次，“老实点，把手背过去，省得咱们动手。”
“你们要干啥？！”王老实把拐杖往地上一顿，杖头在泥地上砸出个小坑，“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乱来我就报警了！”
“报警？”豹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递到王老实眼前，“给你电话你抱吧，看是警察来的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王老实的拐杖“当啷”掉在地上，嘴唇哆嗦了半天，突然老泪纵横：“你们……你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豹子收起手机，拍了拍王老实的肩膀，那力道却让老汉踉跄了一下，“我们就是借个道，只要你们听话，保证不伤孩子一根头发。等我们走远了，自然会有人来给你们松绑。”
铁牛上前一步，蒲扇似的大手按住王老实的肩膀。老汉想挣扎，却像被山压住似的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虎子用绳子一圈圈缠上自己的手腕。绳子勒得很紧，粗糙的麻绳磨得皮肤生疼，王老实的脸憋得通红，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别碰我爷爷！”小宝突然从张婶怀里挣出来，张开双臂护在爷爷身前，小小的身子抖得像片叶子，却还是梗着脖子喊：“你们是坏人！我要报警！”
虎子被逗笑了，刚想伸手去捏孩子的脸，张婶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哭喊着：“别碰我孙子！要捆就捆我！我替他！”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虎子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疯婆子！”虎子不耐烦地甩胳膊，张婶被甩得撞在柴堆上，后腰磕在木头上，疼得闷哼了一声。小宝扑过去抱住奶奶，祖孙俩哭得撕心裂肺。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