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未换，剑鞘犹带边关黄尘。凌皓踏进苏府大门时，天光正斜照在门楣“剑心昭月”四字之上。他脚步未停，只将手中无字木帖递出——那是苏清然昨夜遣人送来的请柬，背面墨痕未干，写着“论剑于池，勿佩兵刃”。
守门老仆接过木帖，指尖微颤。他不敢直视凌皓眉心，仿佛那里藏着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穿廊过院，剑池已在眼前。九曲回栏围一泓深水，池底沉着历代苏家剑修留下的断刃残锋。水波无风自动，一圈圈漾开，似有剑意在底下苏醒。凌皓立于池畔，目光扫过水面，忽觉水纹震荡频率异常，三处节点呈三角之势，分明被人以外力牵引过。
“你来了。”苏清然自亭中走出，白衣如雪，剑未出鞘，却已引得池水骤然翻涌。
凌皓点头：“你说论剑，可有章程？”
“无规无矩，方见真意。”她拔剑出鞘，银光乍现，剑尖轻点池面。刹那间，水柱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螺旋剑气直逼凌皓面门。
他不动，破妄式悄然运转。双目所见，那剑气轨迹并非直线，而是暗合九天玄女剑法第七式“流云断月”的起手之势，但第三转时剑意微滞，似有犹豫。他右手轻抬，未拔剑，仅以掌风引偏水柱。轰然一声，水幕砸落在地，溅起碎玉千片。
“你避我锋芒。”苏清然收剑，声音冷如寒潭。
“我不是来胜你的。”凌皓终于解下腰间残剑，置于栏边，“你是邀我论道，不是决生死。”
她眸光微动，复又挥剑。这一剑更快，剑气凝而不散，直取中宫。凌皓退半步，左手并指如剑，破剑式暗运。指尖轻划，空中顿现万千流光，如萤火四散，却尽数绕开苏清然剑势，反从她剑气缝隙中穿入，在她肩前三寸凝成一点。
苏清然剑势戛然而止。
两人之间，剑气未消。青光与银芒交缠，竟在空中凝出虚影——一龙一凤，盘旋三息，方散于风中。
池边暗处，几位长老齐齐变色。
“九窍剑心……竟能引动玄女血脉共鸣？”一人低语，声音发紧。
“闭嘴！”另一人厉声喝止，却已晚了。
“好一招‘龙凤呈祥’！”一声冷笑自回廊尽头传来。苏明大步走出，紫袍玉带，腰悬重剑，“苏家未有外人能与清然小姐剑气相融，今日倒开了眼界。”
凌皓转头看他，不动声色。此人脚步沉稳，呼吸匀称，剑修根基不弱。但他右臂衣袖微鼓，袖口内侧似有暗纹起伏。
“你便是凌皓？”苏明站定，目光如刀，“听说你在边关一剑破军，可敢与我过三招？”
“苏家论剑，何时由旁系子弟做主？”凌皓语气平淡。
“我乃苏家剑阁执事，代家主监察论剑之礼。”苏明冷笑，“你若怯战，现在便可离去。”
凌皓看了苏清然一眼。她未阻拦，只垂眸抚剑。
“三招。”凌皓道，“你先。”
苏明拔剑，剑未出鞘便有沉闷嗡鸣。第一招“破岳斩”，势大力沉，剑气压得池水凹陷三尺。凌皓侧身避过，指尖轻点剑身，破气式微震——刹那间，他察觉对方内力运行有异：经脉三处逆行，气血流转如噬心之虫缓缓啃咬。
第二招“断江流”，剑势横扫。凌皓仍不还手，只以步法错开，目光却锁死苏明右臂。衣袖鼓动处，一道赤痕若隐若现。
第三招未出，凌皓已动。
他踏前一步，剑指疾出，直取苏明手腕。破气式骤发，剑气如针，刺入对方经脉节点。苏明闷哼一声，剑势走偏，衣袖炸裂。
赤色魔纹暴露在日光下——锁链缠心，血丝游走，正是魔族“噬脉诀”烙印。
全场死寂。
“污蔑！”苏明暴退，怒吼，“你竟用邪术伪造魔纹！”
凌皓不语，只并指一点那道裂口。魔纹遇风竟微微蠕动，似有生命。
苏清然瞳孔骤缩：“这是……血印咒！”
苏擎天自亭中现身，铁青着脸：“封锁剑池，任何人不得出入。”
两名黑衣执事押住苏明，他挣扎怒骂：“你们懂什么！苏家早该归顺魔尊，何必死守这破落门庭！”
凌皓收回手指，剑气归元。他低头看掌心，指尖微麻，破气式反噬初现征兆。但他未露声色，只将残剑重新系回腰间。
苏清然走到他面前，声音压得极低：“你早就察觉了？”
“从他踏进剑池那一刻。”凌皓道，“水纹震荡，不是剑意所致，是体内魔气与地脉共鸣。”
她沉默片刻，忽然问：“你为何不杀他？”
“杀一人易，查其背后之人难。”凌皓抬眼，“他不过是棋子。真正的问题是——谁让他在苏家潜伏至今？”
苏清然刚要开口，远处钟声突响。
三声急鸣，乃宗门最高警讯。
苏擎天厉声下令：“地牢加锁，长老团即刻议事！凌皓，你暂留苏府，不得擅离。”
凌皓未应，只觉眉心剑印忽热。他不动声色，以破妄式扫过四周——池水深处，那柄沉底百年、锈迹斑斑的古剑，竟在无人触碰之下，缓缓转动了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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