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地面沁着凉意,凌皓睁开眼时,指尖正抵在眉心。那道浅疤下,剑印仍在发烫,像一块埋进血肉的烙铁。阿狸坐在榻边,手腕悬在他鼻尖,一滴血刚渗出便被无形之力吸走,没入他眉间。她脸色发白,却没停下。
“别再用了。”他声音沙哑,喉咙里像碾过砂石。
阿狸没理他,咬破指尖又逼出一滴。血珠滚落,半途就被牵引,融入剑印。三窍逆旋的痛楚稍稍缓和,可他知道,这只是延命。
秦锋站在帐角,刀拄地,眉头拧成结:“你倒醒了。中州来人,半个时辰前就等在殿外,说圣上有召。”
凌皓撑起身子,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他没去碰剑,只问:“现在何处?”
“断龙岭守住了,你那一剑压住了魔气七日不侵。”秦锋顿了顿,“可朝堂不认功,只认身份。丞相派的人,说你是‘边野匹夫,妄动军阵’。”
阿狸收手,袖口沾血。她盯着凌皓,眼里有光闪动,似想说什么,终是闭了嘴。
凌皓披衣起身,青衫下摆还沾着黄土与干涸的血迹。他接过秦锋递来的剑,剑鞘裂纹未补,握柄处有断刃残留的豁口。他没换,只将剑系在腰间,步出营帐。
马车已在等。黑檀木轮,金丝纹帘,中州皇廷的制式。帘掀开,侍从低头:“将军,请。”
车行三刻,城门巍立。皇城九重,朱雀道直通太极殿。凌皓步行入宫,每踏一级,体内剑骨便轻震一次,仿佛被什么牵引。他不动声色,以破妄式扫过四周——文武列班,目光如钉,唯有慕容婉坐在偏阁,指尖轻扣案上玉简。
丞相赵元礼立于殿心,紫袍玉带,声如洪钟:“……边关小胜,不足为道。魔族退兵,乃天象示警,非人力可据。若再令此等莽夫执兵权,恐引祸乱。”
凌皓立于阶下,未动。
“臣凌皓,有策可断魔脉。”他开口,声不高,却压住满殿嘈杂。
赵元礼冷笑:“哦?边野之人,也懂‘魔脉’二字?”
“魔气自北原裂谷渗出,沿地脉南侵。”凌皓不看他,只对帝座拱手,“若以剑修九人,布阵于九脉节点,以剑气封脉七日,可断其源流。此策不耗粮草,不增兵役,唯需信得过的剑道强者。”
殿中一静。
右将军林震皱眉:“剑气封脉?古籍有载,可成。但需九名通脉境以上剑修同心结阵,缺一不可。如今中州,能入通脉者不过五人。”
“我可补其四。”凌皓道。
赵元礼袖中忽有微光一闪。凌皓眸光微凝,破妄式悄然运转——那光非灵力,而是符纸边缘透出的魔纹残迹,极淡,伪装得极好。
“荒谬!”赵元礼拍案,“一介边将,未入朝籍,竟敢议国策?你那点剑术,侥幸胜了蚁群魔兵,便以为可撼国策?”
凌皓垂眸,指节轻扣剑柄。破空式已在经脉中蓄势,只需一瞬,便可错身至其面前。但他没动。
他知道,这里不是战场。
“丞相。”慕容婉忽开口,声如寒泉,“若此策可行,省军粮三十万石,免征民夫十万。你阻它,是为国,还是为私?”
赵元礼脸色一僵。
帝座沉默片刻,终点头:“准议。凌皓,封暂领剑策使,三日内拟阵图呈报。”
退朝钟响。
凌皓步出殿门,长廊深阔,金砖映日。一道身影拦在前方——铁甲亲卫,腰佩丞相府印。
“将军。”那人低声道,“莫要越界。”
凌皓未停步,肩影一晃,人已至其侧,如风掠过。亲卫一怔,再看时,廊下已空。
慕容婉的侍女候在拐角,递来一卷无字帛书。他接过,指尖触帛,内里隐有墨痕。入静室后展开,лишь一行字浮现:
“丞相府,三更,密信赴北原。”
下角附译文:
“剑印启门,九窍归位,两界通途将开。”
凌皓盯着那行字,九窍剑心忽然一颤,与剑印共鸣。他闭目,以破气式内察——剑骨频率,竟与密报所述“启门之引”完全一致。
他不是棋子。
他是钥匙。
窗外暮色渐沉,皇城轮廓被晚霞勾出金边。他坐在案前,手指划过帛书,反复摩挲那行字的笔迹——非墨,乃血混朱砂所书,出自一人之手。
苏清然站在廊下,远远望着这间静室。她没进来,只看了一会,转身离去。
凌皓不知她来过。
他只知,从今日起,剑不再只为杀敌。
他提笔,在帛书背面写下三字:
“查北原。”
笔落,剑印微震,似在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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