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的车轮与铁轨撞击,发出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哐当”声,将整个世界都拖入一种昏昏欲睡的摇晃之中。
车厢内,空气混浊,夹杂着汗味、食物发酵的酸味以及劣质烟草的辛辣。
但这一切,都无法冲淡于海棠和她同学们脸上的兴奋。
她们是温室里的花朵,第一次远离父母,奔赴一个只存在于书本和宣传画上的远方——广袤的东北黑土地。
“听说那边冬天能把舌头冻在铁栏杆上!”
“还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咱们去了是不是就能天天吃饱饭?”
女孩们叽叽喳喳,清脆的笑声像是给这沉闷的车厢注入了一丝活气。
于海棠托着下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明亮的眼眸里盛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带着油腻感的影子笼罩了下来。
一股廉价头油的味道钻入鼻腔,一个男人挤到了她们的座位旁。
他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能映出人影,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透着一股市侩的精明,在几个女同学身上毫不掩饰地来回扫视。
正是轧钢厂的电影放映员,许大茂。
“呦,这不是于海棠同志吗?”
许大茂一开口,声音拔得老高,刻意要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还有几位漂亮的女同志,你们这是结伴去哪儿啊?下乡?”
他挺了挺胸膛,脸上堆砌出一种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我是咱们轧钢厂的放映员,许大茂。这次是去黑山屯那边,给乡亲们放革命电影,丰富他们的精神文化生活。这可是个重要的政治任务!”
说完,他的视线一转,精准地落在了旁边靠窗坐着,始终没有言语的阎解旷身上。
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损。
“哎,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三大爷家的老三,阎解旷么?”
许大茂的语调变得阴阳怪气,拖着长音。
“怎么着,你也下乡了?啧啧,你家那算计到骨子里的条件,去了乡下怕是连裤子都穿不上了吧?这一走,这辈子估计都回不来城里喽。”
他看见于海棠这样出众的漂亮女青年,就忍不住想凑上来卖弄自己“公家干部”的身份。
同时,他也没忘了踩一脚死对头傻柱的邻居,阎家的人。
一箭双雕,他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得意。
于海棠和几个同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们停下了交谈,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满嘴喷粪的男人。
然而,作为被攻击的中心,阎解旷却毫无反应。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侧脸映在车窗玻璃上,目光悠远地追逐着窗外一根根闪过的电线杆,仿佛这车厢里的一切嘈杂都与他无关。
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在前世身为药王神尊的他眼中,许大茂这种货色,连让他分出一丝神念的资格都没有。
动怒?
那更是抬举他了。
许大茂见阎解旷不搭理自己,只当他是被说中了痛处,无力反驳,心中更是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还想再说几句更难听的话,好在于海棠这些女同志面前,彻底把阎解旷踩进泥里。
就在他张开嘴的瞬间,一个洪亮而沉稳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瞬间压过了车厢里所有的嘈杂。
“这位同志,说话注意点分寸!”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斜对面的座位上,一个身穿干部服,国字脸,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那双眼睛不怒自威,目光如炬,直直地锁定在许大茂的脸上。
“年轻人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支援建设,这是光荣的事情。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得这么不堪,好像断了前程一样?”
中年人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将叠好的报纸放在腿上,继续说道:“还有,我刚才听你说,你是轧钢厂的放映员?”
“据我所知,轧钢厂的放映员岗位,最近好像有不少关于作风问题的反映嘛。”
“总想着占女同志的便宜,影响很不好!”
这几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许大茂的头顶瞬间浇下!
他脸上的那点得意和猥琐,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整张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中年人是谁。
但对方身上的气度,说话的口气,还有那身板正的干部服,无一不在说明,这是他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
更要命的是,对方一开口就点中了他的死穴!
“作风问题”这四个字,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上,吓得他后背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浸湿了衬衫。
“没……没有的事!领导,您……您误会了!”
许大茂的舌头打了结,声音都在发颤,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
“我……我就是跟这几位小同志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中年人发出一声冷哼,鼻腔里的声音不大,却让许大茂的身体猛地一颤。
“开玩笑?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拿国家政策和同志的前途开玩笑?”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
“立刻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别在这里影响其他乘客!”
“是,是!”
许大茂如蒙大赦,被那目光刺得浑身不自在。
他感觉整个车厢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火辣辣地疼。
他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点头哈腰地应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钻回了自己的座位,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再看任何人。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这么被一个陌生的“程咬金”,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车厢里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嘈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于海棠和她的几个同学,再看向阎解旷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她们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整个过程。
从许大茂挑衅开始,到他被领导训斥得灰溜溜滚蛋结束,自始至终,阎解旷都保持着那个姿势。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那种沉稳,那种冷静,那种仿佛一切风波都与他无关的超然,根本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这是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强大气度。
比起那些咋咋呼呼、一点就着的同龄男生,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一时间,几个女孩心中对他的好感度急剧攀升,那份好感之中,更夹杂着浓浓的好奇与探究。
这个阎解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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