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天色依旧是深沉的墨蓝,唯有东方天际线透出一线微弱的鱼肚白。
阎解旷的呼吸轻微到几不可闻。
他已经离开了四合院,盘坐在附近公园最深处的一片白杨林中。这里人迹罕至,晨间的薄雾如纱帐般笼罩着四周,隔绝了城市的喧嚣。
五心朝天,神随意走。
《药王神典》的基础心法在他体内无声运转。空气中,那些肉眼不可见的,稀薄得近乎虚无的天地灵气,此刻却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磁石的吸引,化作千万缕纤细的丝线,从他周身百骸的毛孔中钻入。
灵气入体,带着一丝清冽的凉意,顺着经脉缓缓流淌。
它们冲刷着这具身体常年因营养不良而留下的亏空,滋养着每一个干涸的细胞。这具身体底子太差,如同龟裂的河床,再多的雨水落下,也只是被瞬间吸收,难以形成江流。
一个周天运转完毕,阎解旷缓缓睁开双眼。
眸光清澈,不见一丝杂质。
修为的增长微乎其微,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掌控力又上了一个台阶。他甚至能听到三十米外,一片树叶不堪露水重负,从枝头坠落的轻微声响。
这种掌控感,便是他最大的底气。
当他踏着晨光回到四合院时,那股独属于大杂院的嘈杂与烟火气已经开始弥漫。
中院的位置,一个身影站得笔直,如同界碑。
是易中海。
他背着手,一张老脸绷得紧紧的,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写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常年发号施令的穿透力,挨家挨户地回荡。
“开全院大会!都出来!有重要的事要说!”
“快点啊,都出来!”
阎解旷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了。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他知道,这位一大爷,四合院里公认的道德标杆,终于是坐不住了。
没过多久,中院里便站满了睡眼惺忪、窃窃私语的邻居。人们披着衣服,打着哈欠,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目光都投向了场中央的易中海。
秦淮茹站在贾家门口,眼圈微红,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柔弱模样。
她身旁的贾张氏则摩拳擦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一个随时可以躺倒在地的预备姿势。
等人到得差不多了,易中海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场院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大会的主题,还会是以前那老一套——为贾家捐款。
然而,易中海一开口,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今天把大家伙儿都叫来,不是为了捐款,是想说个事。”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精准地定格在了阎埠贵一家的身上。
那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压力。
“贾家讹诈的事,厂里已经调查清楚了,是他们不对,这个没得说。”
他先是定下了一个公正的基调,显得自己不偏不倚。
“但是……”
话锋陡然一转。
易中海的视线越过阎埠贵,直直刺向他身后的阎解旷,声音也变得语重心长,充满了长辈式的“关怀”。
“解旷啊,你让贾家三天之内还钱,这……是不是有点太得理不饶人了?”
“秦淮茹一个女人家,不容易啊。上头有个婆婆要伺候,中间拉扯着三个孩子,家里还有个不争气的男人。你这么做,不是等于把他们一家子往绝路上逼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的情绪,仿佛阎解旷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恶事。
他再度环视众人,拔高了音量,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们这个四合院,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讲究的是什么?”
“是团结!是互助!”
“不能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伤了街坊邻居的和气!人心要是散了,这院子还叫院子吗?”
“我今天开这个会,不为别的,就是希望阎家能大度一点,高抬贵手!把这个债,给免了!就当是为我们整个大院的团结,做贡献了!”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正气凛然。
好一个颠倒黑白的道德绑架!
人群立刻开始嗡嗡作响。
“一大爷说的好像也有道理,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可不是嘛,贾家是困难,阎家这回是有点不饶人了。”
“嘿,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不少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用眼神示意阎埠贵,让他赶紧顺着台阶下。
秦淮茹的配合恰到好处,两滴准备已久的眼泪应声滑落,顺着脸颊滴在衣襟上,肩膀也跟着微微抽动起来。
贾张氏更是深吸一口气,准备发动她的地面无赖战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清瘦的身影从阎家人身后走了出来,不疾不徐地站到了场院中央,正对着易中海。
是阎解旷。
“一大爷。”
他开口了,声音平静,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您这番话,说得可真是滴水不漏,有水平。”
他先是捧了一句,让易中海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
然而下一秒,阎解旷的手腕一翻,一张折叠的纸张出现在他指间,被他轻轻扬起。
“这是轧钢厂保卫科下发的调查处理通知单,上面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写着:贾东旭,轻微擦伤,系本人操作不当所致。”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直视着易中海。
“我想请问一大爷,您,作为贾东旭的亲师父,厂里屈指可数的八级钳工,老师傅了。凭您的眼力,会看不出这点小伤是真是假,是轻是重吗?”
易中海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了个干净。
他没想到,阎解旷手里竟然有这份通知单!
阎解旷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既然您看得出来,那为什么您还要伙同您的好徒弟,一起来我们家,上演那出讹诈五十块钱的戏码?”
“您一口一个为了大院团结,一口一个邻里和气!可您做出来的事,到底是在维护团结,还是在拉偏架,牺牲我们家的利益,去填补贾家那无底洞一样的贪婪?”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嘈杂的议论声瞬间消失。
阎解旷上前一步,气势再次攀升,他的质问如同连珠炮,根本不给易中-海思考的余地。
“我再想问问您,一大爷!”
“您今天费尽心机开这个会,逼我们家放弃正当的债务,到底是为了您嘴里那虚无缥缈的‘邻里和气’,还是为了保住您徒弟贾东旭的名声?”
“你是不是怕他讹诈的事情一旦坐实,您这个当师父的,脸上也挂不住,影响了您在厂里,在这院里‘德高望重’的名声!”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连串无形的耳光,左右开弓,狠狠地扇在了易中海那张伪善的脸上。
他几十年来精心打造的、那副公正无私、一心为公的完美面具,在这一刻,在全院所有邻居的注视下,被阎解旷毫不留情地撕扯下来,露出了底下那自私、偏袒的真实面目。
面具,碎了!
“我……你……你……”
易中海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完整的字也说不出来。一张老脸从煞白转为铁青,又从铁青涨成了猪肝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全院,哗然!
所有人都用一种全新的、陌生的、带着审视与怀疑的目光,重新打量着这位曾经让他们无比信服和尊重的一大爷。
原来,这才是真相!
“行了。”
阎解旷将那张决定性的通知单重新折好,揣回口袋,脸上的锋芒尽数收敛,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他淡淡地扫过全场,最后看向面如死灰的易中海。
“我的话说完了。”
“债,我们家是要定了,一分不能少。”
“至于团结?跟不讲道理、一心只想吸血占便宜的人,我们阎家,团结不来。”
话音落下,他再也不看任何人一眼,径直转身,走回了自家屋里。
他身后,是满院的惊愕与哗然,是一地鸡毛的烂摊子,还有一个威信扫地、尊严尽失的易中海,僵硬地立在原地,成了全院最大的笑话。
这场由一大爷亲手掀起的全院大会,就以这样一种他从未预料过的方式,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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