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别苑的客房的雕花窗棂漏进几缕碎金似的阳光,落在沈灼华躺着的藤榻上。
沈灼华虚弱地躺在藤条床榻上,身上的伤口敷着晶莹的花蜜,泛着淡淡的清香。
空气中飘着清甜的花蜜香,混着牡丹的冷香,可这温柔的气息却压不住她后背伤口的灼痛——雪锦敷的花蜜虽能止血,触碰到溃烂的皮肉时,依旧疼得她指尖发颤。
洛冰虽让沈灼华入了小蓬莱,心却从未放下戒备,更没即刻答应帮她报仇——他早已查到,这女子沈灼华曾与镇妖司裴炎接触。
“吱呀“一声,竹门被推开的瞬间,沈灼华下意识绷紧了脊背。
洛冰的玄色衣袍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冷风,吹得榻边的纱帐簌簌作响。
他没说话,只用那双燃着妖火的眸子盯着她,像是在打量一块待剖的猎物。
沈灼华刚想开口,脖颈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扣住!
那力道大得像铁钳,她整个人被凌空提起,脚尖离藤榻越来越远,窒息感瞬间掐住了她的喉咙。
“呃......“她的舌头被迫外伸,眼前阵阵发黑,只能看见洛冰眼底翻涌的黑——那里面没有怜悯,只有审视和杀意。
沈灼华被掐得满脸涨红,双手徒劳地挣扎着,眼中满是祈求。
“沈灼华,“洛冰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砸在她的耳膜上,“你还敢说,跟镇妖司的裴炎没关系?“
“圣君......“沈灼华的指甲抠着他的手腕,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肌肤,“是裴炎救了我......但我来此......真的与他无关......“沈灼华气若游丝的辩解被掐在喉咙里,变成破碎的呜咽。
“圣君......“沈灼华艰难地喘息,“我来此找您......真的跟裴炎无关......“
眼看沈灼华快要窒息。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捏断脖颈时,洛冰心中莫名一软,手一松,手腕上的力道突然松了。
沈灼华像片落叶般被摔回藤榻。她胸口剧烈起伏,贪婪地吞咽着带着花香的空气,脖颈上清晰地留下五道青紫色指痕。
沈灼华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眼泪呛了出来。
“在流放的路上,“她咳得眼泪直流,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押解的官差要......要轻薄我和姐姐......是裴炎路过救了我......可我娘和姐姐......却没能活下来......“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突然哽咽,眼泪砸在藤榻的缝隙里,晕开一小片湿痕。
洛冰站在榻前,指尖还残留着她脖颈的温度。
他盯着她苍白的脸,眉峰拧成个川字——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总觉得有那么熟悉又陌生。
洛冰盯着她,眼中依旧满是狐疑。
“是裴炎让你'以身入局'?“他突然俯身,妖异的红瞳几乎贴着她的鼻尖,“以报仇为饵接近我,替他办事?替他当间谍?就凭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想当间谍?“
沈灼华猛地抬头,眼里的泪还没干,却燃起一簇倔强的火。
“圣君!我不管你和裴炎有什么恩怨!我也不想知道!“沈灼华抬起头,目光坚定,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藤榻上,“我只想报仇!谁能帮我,我就听谁的!哪怕付出性命,哪怕魂坠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在所不惜!“
洛冰的瞳孔骤然收缩。这股狠劲,倒真不像装的。
“你怎么知道我能帮你?“他直起身,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玄色衣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又怎么找到小蓬莱的?“洛冰挑眉。
“那日躲在镇妖司的柴房,我听裴炎他们商议对付您,“沈灼华直言不讳,“他们跟您对阵多次,次次惨败。我便想,凡人之力无法抗衡权倾朝野的仇人,唯有您这样的神通......“沈灼华的声音平静了些,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她望着他的背影,眼神亮得惊人:“圣君,谋害我爹的人身居高位,权倾朝野。唯有您这样的力量,才能掀翻他们的根基。至于小蓬莱......“她摸了摸胸口的玉佩,“是这枚牡丹佩指引我来的。
洛冰猛地回头,目光落在她心口——那枚染过她血的玉佩,此刻正透过薄衫,泛着淡淡的红光。
“你就不怕?“他突然笑了,笑意却没达眼底。
“镇妖司说我是专吸女子精血的花妖,你不怕?“洛冰冷笑。
沈灼华的脊背僵了僵,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怕也不怕。但比起报仇,这点恐惧算什么?“
沈灼华眼神清亮。
沈灼华:“我从仵作那里问过,死者脖颈的齿痕像蛇牙,现场还有黑色蛇皮。那些女子,怕是被蛇妖所害。镇妖司的人,根本找错了凶手。“
洛冰看着她笃定的样子,突然笑道:“也不知你是天真还是傻。就凭你这异想天开,还想报仇?“
他俯身,指尖几乎触到她的脸,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我是花妖。你真的不怕我趁你熟睡,吸光你的血,把你的手脚剁了当花肥?“
说罢,洛冰转身拂袖而去。
竹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内外的光影。
留下沈灼华瘫在床榻上,心中五味杂陈。
沈灼华瘫在藤榻上,望着屋顶的竹篾缝隙,突然捂住脸低低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流出泪——她赌赢了,可这只是开始。
而榻边那朵刚开的白牡丹,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滴暗红的血珠,在清甜的花香里,透着丝诡异的甜腥。
九州时光里今夏的主题是仙侠。
童小夏和郭向东等景区NPC职员纷纷装扮成了热门影视剧当中的主角造型。
天气炎热,游客热情。
童小夏秉承着爱岗敬业的职业操守,完美的诠释着今日“青丘女帝”的角色。
终于到了轮岗,放晚饭的时间。
童小夏回到景区化妆间,将室内的香薰又换了味道,这次是清冽的雪松香。
童小夏端着饭盒好奇的望着白芨,继续追问着关于沈灼华和洛冰的故事。
白芨的声音混着雾气漫过来,带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白芨:“你以为进了小蓬莱就万事大吉?那地方的每片花瓣都藏着眼睛,洛冰的信任从来不是那么好拿的。”
童小夏闻言手一顿:“你的意思是,沈灼华在牡丹别苑里面还要受考验?”
白芨的影子在镜面上晃了晃,映出朵模糊的白牡丹,“她得在仇人般的审视里,一点点攒够让洛冰信她的筹码——”
牡丹别苑里,沈灼华开始了打杂的日子。
她忍着伤痛,跪在地上用布擦拭青石地砖;给洛冰端茶送水时,动作笨拙却认真;雪锦和香玉刁难她,她也默默忍受,只是眼神里的倔强从未熄灭。
为了得到洛冰的信任,沈灼华每日在小蓬莱做饭打杂,用心伺候他和雪锦、香玉。
牡丹别苑的晨露还挂在花瓣上,沈灼华握着抹布的手已经浸得发白。
竹制的地板被她擦得能照见人影,倒映出满院疯长的牡丹——姚黄魏紫泼泼洒洒地开,花瓣边缘泛着玉石般的光泽,可再浓的花香也盖不住她腕间伤口的药味。
这是她在小蓬莱的第三个月,洛冰没赶她走,却也从没正眼看过她,就像看待院角那株不开花的兰草。
“吱呀”一声,东边的月亮门开了。
洛冰穿着件月白锦袍走出来,墨发用根玉簪松松挽着,路过回廊时,香玉刚把一碗殷红的汤汁端上桌。
沈灼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汤汁红得像刚从血管里抽出来,表面浮着层细密的金箔,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光。
洛冰拿起玉勺,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猩红的液体顺着勺沿往下淌,滴在白瓷碗里,发出嗒嗒的轻响。
【她突然想起裴炎说过的话:“那花妖专饮女子精血,你去了也是羊入虎口。”】
指尖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沈灼华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她看见洛冰喝完汤,用锦帕擦了擦唇角,那抹红蹭在白帕上,像朵骤然绽放的血牡丹。
“圣君慢用。”香玉屈膝行礼,眼角的余光扫过僵在原地的沈灼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嘲弄。
洛冰走后,雪锦突然挡在她面前。
这雪锦花妖今日穿了件绿裙,裙摆上绣着缠枝莲,看着倒比往日温和些:“沈灼华,你当真愿意为了报仇,把命都豁出去?”
沈灼华捡起抹布,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自然。”
“好。”雪锦突然笑了,笑意却淬着冰,“三日后玉嘘阆风巅会降‘雪绒花’,那是提炼‘朝露’的关键。圣君本要亲自去采,你若能替他登顶,就算有诚意。”
沈灼华的瞳孔骤然收缩。
玉嘘阆风巅?那地方在西域最险的雪山之巅,据说终年刮着能掀翻马车的罡风,山顶的积雪能埋住整座寺庙。
去年有队商队想从山脚绕路,结果连人带马都被雪崩吞了,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怎么?怕了?”雪锦挑眉,指尖捻着片掉落的牡丹花瓣,“也是,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还没爬到半山腰,就被冻成冰雕了。”
沈灼华突然抬头,眼里的光比院中的牡丹还烈:“我去。”
两个字砸在地上,惊起两只停在花瓣上的蝴蝶。
她望着雪锦错愕的脸,突然想起了母亲,还有父亲、两位兄长,想起被官差按在雪地里的姐姐——这点风雪,算得了什么?
景区的樱花还在落,童小夏揪着片花瓣往白芨眼前递。
童小夏:“那玉嘘阆风巅听着就吓人,沈灼华真能爬上去?洛冰就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
白芨没说话,只是让那片樱花在她掌心慢慢化成水。
阳光穿过水雾,在地上投下道彩虹,像极了玉嘘阆风巅传说中,雪绒花绽放时的光景。
“有些路,必须自己走。”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因为只有踏过烈焰的人,才有资格问仇人讨还血债。
童小夏看着她模糊的侧脸,突然觉得那片消失的樱花,像极了沈灼华握在掌心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