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已下,目标锁定,但前路却并非坦途,而是布满了无形的尖钉和可见的荆棘。
凌夜紧握着金属管,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要将这冰冷的死物攥出温度,从中汲取一丝虚幻的力量。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社区健康服务中心应该在他目前所在的这栋居民楼的东北方向,需要先穿过楼前这片相对开阔的小区内部道路,然后进入更加复杂、也更能提供遮蔽的街区巷弄。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那萦绕在耳畔、仿佛随时会再次响起的嗥叫声如同鞭子,不断抽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侧着身子,尽可能地将自己缩在走廊墙壁的阴影里,向着楼梯间的方向挪去。
仅仅是这短短十几米的走廊,对他而言也如同跨越天堑。
每迈出一步,都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更巨大的体力消耗。
受伤的腿根本无法完全承重,走起来一瘸一拐,身体大幅度地倾斜摇摆,全靠那根金属管和另一边的手臂勉强支撑、寻找着平衡。
背后的伤口与湿透后僵硬冰冷的衣物不断摩擦,带来一阵阵持续而尖锐的灼痛,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在不断刺入,又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
高烧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沼泽,不断拖拽着他的脚步,让他感觉双腿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块,每一次抬起都异常艰难。
他咬紧牙关,下唇早已被咬破,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混合着喉咙干渴至极的铁锈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感觉。
但他不敢停下,甚至不敢稍微放慢速度。
他必须赶在那些狩猎者彻底锁定这栋楼之前,离开这里!
终于挪到了楼梯口。
向下望去,楼梯间内更加昏暗,只有拐角处破碎的窗户透进一点惨淡的月光,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和地面上狼藉的碎石块、碎玻璃。
一股更加浓重的霉味和某种东西腐败的酸臭味从下方涌上来,令人呼吸一窒。
下楼,成为了新的挑战。
他必须更加小心,一手紧紧抓住布满铁锈和灰尘的扶手,另一只手将金属管先探下去支撑,然后受伤的腿先慢慢试探着下一级台阶,确认稳固后,再让稍微好一点的腿艰难地跟上。
每一步都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失去平衡,一头栽倒,沿着这冰冷的混凝土台阶滚落下去,那将是彻底的灾难。
精神的高度紧张和体力的急剧消耗,让他额头上渗出的不再是冷汗,而是带着体温的、滚烫的汗珠,它们划过他脏污的脸颊,滴落在地,瞬间被灰尘吸收。
眩晕感一阵阵袭来,他不得不频繁地停下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当前能量:2.8单位…】
【警告:12小时临时稳定状态剩余:10:47:11…】
脑海中那冰冷的面板不时闪烁,提醒着他时间的无情和状态的恶化。
能量的持续减少像是一双渐渐收紧的、扼住他喉咙的手。
他终于有惊无险地挪到了一楼。
楼道口堆满了杂物和废弃物,几乎堵住了大半出口。
他不得不再次耗费宝贵的体力,极其缓慢且无声地清理出一个小小的通道,侧身挤了出去。
重新接触到室外冰冷的空气,让他精神稍微一振,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危机感。
室外远比楼道内开阔,也意味着更易暴露。
他立刻将自己藏身于一楼外立面一个凹陷的入口处(或许曾经是个小卖部),警惕地探出头,快速扫视着外面的情况。
小区内部道路一片狼藉,废弃的车辆歪斜地停着或撞在一起,绿化带早已被疯狂的变异植物侵占,枯死的树木枝杈狰狞地伸向天空。
月光勉强照亮这片废墟,投下无数扭曲怪诞的阴影,每一片阴影都仿佛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暂时没有看到明显的移动物体,也没有听到近处的嗥叫。
但那无形的、被窥视的感觉却愈发强烈。
他必须尽快横穿这片开阔地,进入对面楼宇的阴影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看准了前方一辆侧翻的SUV作为第一个临时掩体。
然后,他猛地发力,用尽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力量,拖着残腿,以一种极其别扭且速度缓慢的姿势,踉跄着冲了过去。
短短的十几米距离,却感觉无比漫长。
冰冷的空气刮过他的脸颊,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嘶哑地抽动着,全身的伤口都在抗议这突然的加速移动,剧痛几乎让他晕厥。
他几乎是扑倒在冰冷的、布满划痕的车身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吓得心脏骤停,立刻蜷缩起身子,死死贴在车身后侧,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远处,似乎传来一声轻微的、像是爪子踩碎碎石的声响。
凌夜的头皮瞬间炸开!它们还在附近!而且可能被刚才的声响吸引了!
不能再犹豫了!他再次探头,看准下一个掩体——一个半塌的报刊亭。
再次发力冲刺!
这一次,他感觉受伤的腿猛地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幸好金属管及时撑住了身体,但膝盖磕碰在坚硬地面带来的冲击依旧让他眼前发黑。
他连滚带爬地躲到报刊亭后面,背靠着冰冷的塑料板,张大嘴巴,如同离水的鱼一样拼命喘息,却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胸口剧烈起伏,震得伤口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就在他稍微缓过一口气,准备继续向最终目标——街对面的巷口移动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刚才经过的地面。
月光下,几点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液体,正清晰地印在灰白色的尘埃和碎砾之上。
是血!
他自己伤口渗出的血!
由于刚才的奔跑和剧烈运动,原本被能量勉强压制住的伤口肯定又裂开了,鲜血正悄无声息地从中渗出,滴落在他走过的路上!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比这末世寒夜的低温更加刺骨!他猛地回头,看向自己来时的路径——虽然因为光线昏暗看不太远,但他几乎可以确定,从楼道口到他现在藏身的位置之间,绝对断断续续地留下了不止一处这样的血迹!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对于依靠嗅觉追踪的变异生物而言,这断续的血迹简直就是最清晰不过的路标!
它们根本不需要看到他,只需要低下头,循着这甜美的血腥气息,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他!
他之前所有的谨慎、所有的潜行、所有的躲藏,在这条由他自己鲜血绘制的死亡路径面前,都变成了可笑的徒劳!
极度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手脚冰凉,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用手去捂住还在渗血的伤口,但这根本无济于事!他甚至想立刻撕下衣物试图包扎,但在这危机四伏的开阔地带停下来处理伤口,无异于自杀!
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panic(恐慌)如同巨浪般要将他吞噬。
那被追踪的、成为猎物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和强烈!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些变异鬣狗低着头,湿润的鼻子紧贴着地面,兴奋地嗅吸着,沿着这条鲜美的“零食小径”步步逼近的画面!
跑!必须立刻跑!在被彻底合围之前!
他再也顾不得是否会发出声响,也顾不得身体能否承受。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谨慎和规划。
他猛地从报刊亭后探出身,甚至来不及仔细观察前方是否安全,就用金属管支撑着身体,向着几十米外那条看起来相对狭窄、堆满废弃家具和建筑垃圾的小巷口,发起了绝望的、踉跄的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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