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着走廊冰冷粗糙的墙壁,凌夜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正徒劳地张开鳃,试图从稀薄的空气中榨取一丝氧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每一次搏动都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带牵动着全身的伤口,传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带有回声般的钝痛。
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并未因肾上腺素的短暂飙升而消退,反而因为刚才那番极其耗费心力和体力的潜行移动而加剧,眼前的昏暗走廊仿佛在缓慢地旋转、扭曲,墙壁上的污渍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蠕动。
但比身体的痛苦更尖锐、更冰冷的,是脑海里那挥之不去的死亡倒计时,以及窗外(或许现在更近了)那不知名猎食者令人胆寒的嗥叫余韵。
安全?不,这走廊绝非安全之地。
这里只是从一个稍小一点的囚笼,暂时逃到了一个稍大一点、但同样危机四伏的狩猎场。
他就像一块被放在砧板上的肉,只是暂时还没被刀刃碰到。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带着浓重的尘埃和霉菌味,每一次呼气则化作更加浓郁的白雾,迅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他必须立刻做出决定,下一步该去哪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栋危机四伏的大楼里乱窜?
还是冲出去,投入外面更广阔但也更未知、更危险的废墟?
混乱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淹没他的理智。
巨大的疲惫感和伤痛几乎要让他放弃思考,只想瘫软在地,听天由命。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半透明的、散发着冰冷蓝光的监狱状态面板,如同最终审判书般,无情地再次自行浮现,强制性地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当前能量:2.9单位(维持消耗中…-0.1单位/小时)】
【警告:12小时临时稳定状态剩余:10:58:33。状态结束后,伤势及感染将急剧恶化,生存率预计低于15%。】
2.9!
这个数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他的眼底,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又少了0.1!就在他挣扎、躲藏、恐惧的这段时间里,那维系着他生命和力量的宝贵能量,正以一种恒定而残酷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流逝着,仿佛沙漏中无法挽回的细沙。
而那个代表着最终时限的数字,也同样冰冷地、精确地减少着,像一把正在缓缓落下、铡刀锋刃上倒映着他苍白面孔的侧影。
低于15%的生存率。
这不是一个冰冷的概率数字。
这是一个预告。
预告着大约11个小时后,他身体内部被强行压制的感染将会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爆发。
高烧会烧毁他的理智,伤势会彻底崩溃,他会在这片冰冷的废墟里,烂掉,臭掉,最终成为变异老鼠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的一顿腐食。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他窒息。
不能死!绝对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求生的欲望,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爆起的一点火星,顽强地抵抗着无边的黑暗与寒冷。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因高烧而产生的眩晕和混乱幻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利用尖锐的刺痛来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慌乱和漫无目的是取死之道!他的身体状态根本支撑不住长时间的搜寻和战斗。
每一次不必要的移动,每一次错误的抉择,都可能提前耗尽他最后的气力,或者将他直接送入猎食者的口中。
他需要一个目标。
一个明确的、具体的、值得他用最后这点可怜的资本(时间、体力、那2.9的能量)去冒险的目标!一个可能存在着能逆转这该死倒计时的东西的地方!
药品!抗生素!干净的水!缝合包!
消毒剂!任何能处理伤口、对抗感染的东西!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压榨着因高烧而混沌不堪的记忆碎片。
末世降临前,这片居民区周边的地图……模糊的街景……
放学下班时常走的路……商店的招牌……
像是一个溺水者拼命想要抓住一根稻草,无数杂乱无章的信息碎片在脑海中激烈地碰撞、闪烁、然后又迅速湮灭。
便利店?太小,大概率只有食物,早被抢空。
私人诊所?可能有,但位置不明确,难以寻找……
就在焦虑和绝望几乎要再次将他吞噬时,一个建筑物的形象,如同穿透浓雾的灯塔光芒,骤然在他混乱的思维中亮起——
社区健康服务中心!
对了!就是那里!
位于这片老居民区边缘,临着一条小街,一栋不起眼的四层小楼,白色的外墙(或许现在早已污秽不堪),一个红色的十字标志(也许早已脱落)!
末世前,附近的老人和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开点常用药、打个疫苗,都会去那里。
它不是大型医院,但肯定有基础药品库,有处理外伤的物资!
距离……距离他现在的位置,大概……七八百米?
或许更远一点?以他现在的状态,这段距离无异于一场跨越千山万水的长征。
而且,希望渺茫。
这种地方,在灾难爆发初期,绝对是第一批被恐慌的人群洗劫一空的目标。
现在过去,大概率只能面对被砸烂的柜子、空空如也的药架,以及可能盘踞在里面的……东西。
风险巨大。
每一步都可能遭遇变异生物,或者更可怕的、其他同样绝望的幸存者。
他的体力能支撑到那里吗?找到了药品,还有力气回来吗?
或者,会不会直接死在那条路上,成为倒毙在废墟中的又一具无名尸骨?
无数的顾虑、恐惧、对未知的危险的想象,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拉扯着他的理智,试图将他拉回那个看似“安全”的角落,哪怕那个角落的终点是注定死亡。
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金属管,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破烂衣物下狰狞的伤口,感受着身体内部那蠢蠢欲动的炎症之火和越来越沉重的虚弱感。
留在原地,是慢性死亡,生存率低于15%。
出去冒险,是可能立刻死亡,但也可能存在一线生机。
赌一把!
必须赌这一把!
选择社区健康服务中心,不是因为它是最好的选择,而是因为它是他目前认知中,最近、最明确、且唯一存在理论可能性的目标!比起寻找未知的大型医院或诊所,这个目标更具体,距离相对更短(尽管依旧致命),风险或许……或许能稍微可控一点点?
这是一种在绝境中基于极度有限信息做出的、充满了自我安慰性质的抉择。
是胆小慎微性格在绝境下的扭曲体现——他不敢去赌更远更未知的可能,只能抓住眼前这唯一一根看似能抓到的、实则同样脆弱的稻草。
“去那里……必须去那里……”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像是在给自己下达一个必须执行的命令,又像是在进行最后的自我说服。
他再次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试图将翻涌的恐惧和疑虑强行压下去。
眼神重新聚焦,尽管依旧带着高烧的血丝和无法掩饰的疲惫恐惧,但深处却多了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的、破釜沉舟的狠厉。
他调整了一下握持金属管的姿势,让它更能支撑身体。
然后,他开始凭借模糊的记忆和方向感,辨认了一下走廊通往楼梯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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