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巨石，在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中不断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瞬，或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一丝微弱的光感率先刺破了这浓重的混沌。
凌夜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最终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隙。
首先映入模糊视野的，是低矮的、布满锈迹和灰尘的金属天花板，以及一盏散发着昏黄光晕、似乎是靠电池驱动的应急灯。
光线微弱，却足以驱散部分令人心安的黑暗。
紧随而来的是感官的缓慢复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灰尘、霉菌、压缩饼干的淡淡油脂香、某种草药膏的清凉气息，以及……
他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无法掩饰的血腥与伤口的腐败味。
门外，那变异鬣狗狂躁的抓挠和嘶吼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诡异的、令人更加不安的寂静，只有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剧痛如同潜伏的恶兽，在他恢复意识的瞬间便咆哮着苏醒，从全身各处，尤其是背后和腿上的伤口，凶猛地冲击着他的神经末梢。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痛苦的抽气声。
这细微的声响立刻引发了反应。
“别动。”
一个压得低低的、带着明显警惕和紧张的女声从侧前方传来。
凌夜艰难地转动眼球，循声望去。
在应急灯投下的阴影边缘，一个身影倚靠在一个堆满罐头的货架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正是那个将他拽进来的女人——林薇。
她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清秀却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和难以掩饰的疲惫，一双眼睛很大，此刻却写满了戒备与不安，如同受惊的鹿。
她身上穿着洗得发白、打了几处补丁的旧衣，但相对整洁。
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根长度适中的、一头被磨尖了的金属撬棍，棍尖正若有若无地指向他所在的方向，姿态僵硬。
明显透露出她的紧张和缺乏实战经验，但那紧握的指节和紧绷的身体线条也显示着她的决心——一旦凌夜有任何危险举动，她会毫不犹豫地挥过来。
凌夜立刻停止了任何微小的动作，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得更轻。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重伤，虚弱，手无寸铁（金属管似乎掉在了门外），毫无威胁可言。
任何不必要的举动都可能引发对方的过激反应。
他的目光快速而谨慎地扫视了一下所处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便利店的后仓或者储物间，面积不大，约莫十来个平方，堆满了各种纸箱、编织袋和货架。
上面大多是空的，但角落里堆积的一些瓶装水、罐头食品和压缩干粮显示这里曾被精心搜集过物资。
唯一的出口是那扇厚重的、看起来经过加固的铁门，此刻紧闭着，门闩牢牢落下，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门板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带防护网的换气窗，透进些许外界冰冷的气息。
暂时安全。
这是一个相对坚固的庇护所。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林薇身上，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无害的、虚弱的眼神，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用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艰难地说道：“……谢……谢谢……”
这句话似乎稍稍缓解了一点凝重的气氛。
林薇握着的撬棍微微下垂了几公分，但眼中的警惕并未减少。
她仔细地审视着凌夜，目光从他惨白的脸色、干裂出血的嘴唇、到身上狰狞的伤口和破烂浸血的衣物上一一掠过，似乎在评估他的威胁程度和状态。
“你……”她迟疑地开口，声音同样有些沙哑，但比凌夜要清晰些，“……你怎么会惹上那些东西？还伤得这么重？”
她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凌夜的脸上，带着探究和疑惑。
凌夜的大脑飞速运转，忍着剧痛组织语言。
他绝不能透露关于“绝对监狱”和阿木木的任何信息，那太过惊世骇俗，也极易引来更大的麻烦。
“……被偷袭……一群变异鼠……”
他选择部分实话，声音断断续续，气息微弱，“好不容易……逃出来……又碰上……那东西……”
他艰难地朝门的方向偏了偏头，示意外面的鬣狗。
“谢谢……你救我……不然……”
他适时地停下，露出一丝后怕和庆幸的表情，这并不完全是伪装。
林薇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她注意到了凌夜提到“变异鼠”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真实的惊悸，这稍微打消了她的一点疑虑。
在末世，被变异生物重伤太常见了。
“外面……那东西呢？”凌夜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走了。”林薇简短地回答，目光又警惕地扫了一眼铁门，“挠了一会儿，没动静了，可能去找更容易得手的猎物了。”
但她紧蹙的眉头显示她并不完全放心，“你的血……味道很重，可能会引来别的。”
凌夜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血迹……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只有应急灯发出的微弱电流声和凌夜无法完全压抑的、因痛苦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一种脆弱的、基于暂时共同处境（都需要这个庇护所，都警惕门外未知危险）的休战协议，在这无声的审视和简单的问答中初步达成。
但信任远未建立，猜疑和戒备依旧如同透明的墙壁，横亘在两人之间。
凌夜能感觉到，林薇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尤其是他那些依旧在缓慢渗血的伤口上。
那目光里有警惕，有评估，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医疗者本能的犹豫。
而他脑海深处，那冰冷的能量读数，依旧在无声地跳动，倒计时分秒不停。
【当前能量：2.7单位（维持消耗中…-0.1单位/小时）】
【警告：12小时临时稳定状态剩余：10:3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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