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粘稠地流淌。
凌夜的意识在剧痛和高烧的泥沼里挣扎,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腔生疼,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砂纸,连吞咽口水都成了奢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温在不受控制地攀升,伤口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锐痛,更添了一种沉闷的、带着不祥热度的搏动感,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正在皮肉之下滋生蔓延。
门外死寂无声,但这寂静比之前的嗥叫更令人心悸,谁也不知道那畜生是真正离开了,还是正潜伏在暗处,耐心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林薇的目光始终没有完全离开过他,那双大眼睛里的挣扎越来越明显。
她看着凌夜因无法忍受的痛苦而无意识抽搐的手指,看着他身下那滩仍在缓慢扩大、颜色愈发暗沉的血渍,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混合了铁锈味和隐隐腐臭的气息,眉头越皱越紧。
这味道,这伤势……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感染已经深入,高烧正在消耗他最后一点元气。
再不做点什么,他很可能就真的只是一具很快就会腐烂、并给自己带来巨大麻烦的尸体了。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喉头滚动了一下,干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液。
她将撬棍彻底放下,让它靠在一旁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但这个动作并没有让她显得放松,反而肩膀更加紧绷了。
她不是战士,放下武器更像是一种孤注一掷的信任,尽管这信任微薄得可怜。
“喂,”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试图掩盖其中的不安,“你听得见吗?你的伤……不能再放着不管了。”
凌夜的眼珠艰难地转向她,焦距有些涣散,只是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下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喉咙里发出一点气音,算是回应。
林薇深吸一口气,转身在那简陋的医疗箱里翻找。
动作有些急,碰倒了一个空瓶子,发出“哐当”一声轻响,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立刻警惕地看了一眼铁门方向。
确认外面没动静,她才继续,拿出小半瓶颜色浑浊、沉淀明显的消毒水(看起来像是兑了太多水或者过期了),几块勉强算干净的、边缘已经起毛的纱布,还有一个小纸包,里面躺着两片看起来干瘪瘪的、不知名的药片。
“我没有麻药,针线也没有,”她语速很快,像是要尽快完成一项令人不适的任务。
“只能把最脏的地方擦一下,能不能挺过去,看你自己命硬不硬。”
这话听起来冷酷,但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提前撇清可能失败的责任。
她先处理凌夜手臂上一道较深的划伤。
蘸着那点可怜的消毒水的纱布刚一碰到伤口边缘,凌夜的身体就猛地弹动了一下,像是被电击一样,一声压抑不住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嘶气声骤然响起。
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脖子上青筋暴起,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鬓角。
林薇的手也抖了一下,差点把瓶子摔了。她显然没见过这么剧烈的反应,或者说,她平时处理的可能只是些小擦伤。
她停顿了几秒,看着凌夜痛得几乎扭曲却死死忍住不喊出声的脸,眼神复杂。
然后像是给自己打气般,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忍着点”,动作更加匆忙甚至有些粗暴地快速擦拭了几下,仿佛越快结束越好。
粗糙的纱布摩擦着绽开的皮肉,带来的不是清洁,更像是二次凌迟。
浅处的伤口草草处理完,她的目光落在那片最触目惊心的背部撕裂伤上。
伤口边缘外翻,颜色已经不新鲜,透着灰败,微微肿胀,甚至有极细微的黄白色渗出物。
她拿着纱布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这根本不是消毒水能解决的。
她盯着那伤口,又看看手里那两片寒碜的药片,脸上露出了近乎绝望的无力感。
这点东西,对付这种程度的感染,简直是杯水车薪。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凌夜越来越粗重的、带着湿啰音的喘息声。
最终,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常规手段,被逼到了墙角。一种破罐破摔的、死马当活马医的情绪涌了上来。
“……算了,”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意味,“试试那个吧……没用也别怪我。”
她像是要进行某种迷信仪式般,双手有些迟疑地悬在凌夜背伤的上方,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全身心地“努力”起来。
与其说是调动能量,更像是在拼命祈祷。
过了足有十几秒,就在凌夜以为她放弃了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凉意。
不是冰块的冰冷,也不是清风的凉爽,而是一种非常奇异、难以形容的、仿佛能稍微渗透进皮肉表层的温和的沁凉感。
它覆盖的范围很小,强度也弱得可怜,如同用一块浸了微量薄荷水的湿布轻轻敷了一下,对于深处火烧火燎的剧痛来说,这感觉微弱得近乎幻觉。
但确实存在。
这丝凉意让伤口表面那种灼热的、针扎般的痛楚,极其短暂地减轻了也许百分之五都不到的一点点。
几乎在同一时刻,凌夜脑海深处,那冰冷悬浮的状态面板,数值忽然模糊地跳动了一下!
【当前能量:2.71单位(维持消耗中…-0.1单位/小时)】→
【当前能量:2.72单位(???干扰…)】→
【当前能量:2.70单位(维持消耗中…-0.1单位/小时)】
数字极其诡异地先极短暂地往上跳了0.01,然后又猛地回落,甚至比之前还低了0.01!
后面的状态提示也短暂变成了乱码般的“???干扰…”,才恢复成持续的消耗提示。
而与此同时,林薇的状况却急转直下。
那微弱的凉意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就消失了。
她发出一声极其疲惫的、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的呻吟,脸色瞬间变得比凌夜还要苍白,额头上渗出大量虚汗,整个人像是脱力般向后踉跄了一步,差点软倒在地,赶紧用手撑住旁边的货架才稳住身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不……不行了……”她断断续续地说,声音虚弱不堪,“只能……这样了……耗……太耗神了……”
她看着凌夜背上那几乎没有任何肉眼可见变化的可怕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挫败和无奈。
这点效果,聊胜于无,或许……
或许能让他多撑一会儿?但也仅此而已了。
凌夜趴在地上,背后的那丝微弱凉感早已被更汹涌的疼痛淹没。
但他清晰地“看”到了脑海中那诡异跳动的数字和“干扰”提示。
外来的治愈能量……竟然能引起“监狱”能量的细微波动?
虽然最终仍是消耗,但那瞬间的异常……
这个发现,如同在无尽的黑暗绝望中,骤然闪过的一丝极其微弱、却完全无法理解的诡异火花。
而代价是,施救者几乎虚脱。
治疗停止了。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却无力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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