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霜姿白 > 第9章 侍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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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袍滑落,楚云霜被烫着似的缩回了手。

她连退好几步,一直退到床边,正好摸着一个硬枕头,一把捞起朝萧煜白扔去。

枕头正砸在萧煜白额头,立刻一片红肿。

萧煜白捂着额头,委屈又不解地看向楚云霜。

楚云霜也在痛。

她捂着头对萧煜白怒道:“不许你这样!”

萧煜白看楚云霜捂的位置和自己一样,微一思索,突然,抬脚往桌角踢去。

“嘶”的一声,楚云霜捂住了脚。

萧煜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甚至忘了自己脚上的痛。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等等!我明白了!”楚云霜指着床,急急向萧煜白解释,“我救你是因为你是云妃,不是什么别的,你……不一定非得陪皇帝睡觉!”

她指着地上的披衣:“把衣服穿好。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用在我身上费心思。”

萧煜白愣在原地。

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阵屈辱涌上心头。

他蹲身捡起外衣披在自己身上,小声道:“我没有想陪你睡觉!”

楚云霜指着门外:“那你还不赶紧回去休息。”

萧煜没动,神色为难地看她。

楚云霜跟他对视片刻,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尴尬地挠了挠头:“啊……这里好像是你的寝宫。”

她抬脚想往外走,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皇帝,整个皇宫都是自己的,脚尖一拐又往回走:“云妃自己去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吧。我不用你侍寝。”

萧煜白看她三两步上了榻,一点没有理他的意思,迟疑着行了个礼,低着头往外退。

快到门口时,转身一看,发现窗格上都是人影。

应该是候在门口的宫人们。

楚云霜也看到了。

她叹口气,招手让萧煜白回来。

“算了,你今晚就睡这吧。”顿了顿,她又紧急补充,“不过你不许过来!”

萧煜白面无表情地答了声“是”,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拖到屋子正中的地上。

楚云霜刚想说别睡地上怕着凉,可又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这屋子里只有这么一张床,不让萧煜白睡地上,那只能自己睡地上……

她心安理得地给自己拉上了被子。

萧煜白声音没什么温度地说:“皇上放心,等外头人走了,臣妾自己会出去的。”

被子里传来楚云霜闷闷的声音:“那就好,快睡吧。”

萧煜白熄灭烛火,殿中一时暗了下来。

他躺到地上,把脸朝外,也给自己拉上了被子。

没过一会儿,殿里殿外彻底安静下来。

楚云霜听着身后的动静,感觉萧煜白应该已经睡下了,这才露出脑袋,呼吸新鲜空气。

翻动间,手腕上的镯子磕着床沿,发出一声脆响。

楚云霜抬手一捏,发现这镯子极细,似乎……似乎是当初许美人送给自己的那一只!

她脑子嗡地一声,坐了起来。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借着窗纱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楚云霜看清楚了这只绝无仅有的玉镯。

“这可是佩仙罗国进贡的,世间仅此一件,我觉得只有姐姐戴才最好看。”许美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

萧煜白听到身后那人突然起身,没敢动弹。

他睁着眼睛,全神贯注地辨别女皇帝的动静。

女皇帝蹑手蹑脚地走到萧煜白身后,伸手去探他鼻息。

萧煜白赶忙闭眼,加重呼吸。

楚云霜没发觉什么不对,又蹑手蹑脚地去柜子那头不知翻找什么。

一丝微弱火光在墙角一闪而过,很快熄灭。

萧煜白闭着眼,什么都没看到。

一阵睡意涌向全身。

他很快睡着了。

……

……

亥时,月照当空。

知了叫声极响,吵得人睡不平静。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推着一个大桶,来到宫墙附近的一处岗哨亭。她几步跨入岗亭,从里面拉扯出另一个人,一齐来到一条宫墙夹道里。

一个黑袍女子等在里面。

二人见到她,立刻跪下。

“高大人。”

“高大人。”

黑袍女子“嗯”了一声,示意两人起来。

曹兰推一把身边之人,对黑袍女子道:“高大人放心,这回我一定盯紧了这厮。”

“之后的事你看着处理,此人证词最为关键,最能证明云妃杀人,若是成功,”身着黑袍的高令申压低声音,“左相对你另有安排。”

曹兰眼泛泪光:“奴才不求飞黄腾达,只求左相开恩,免了奴才洗恭桶的差事。”

高令申:“你是大才,自有你的好去处。小皇帝不识货,我们左相却是有慧眼的。你且放心便是。”

孙庆在旁忍不住插嘴:“我呢?左相对我有什么安排?若皇上执意保住云妃,我必死无疑!”

曹兰白了他一眼:“你都知道云妃不能活了,你还跑什么?就该一开始就待在宫里指认她!”

孙庆一脸无赖模样:“曹大人明鉴,奴才就是个无根之人,本来就胆子小。那日听闻皇上如此护着云妃,我哪里还敢留?”

高令申冷冷看着他没说话。

曹兰忍不住削他一个脑瓜:“你个蠢货,朝堂之事都得左相说了算。你怕她做什么?!”想起楚云霜在掖庭狱对自己的侮辱,曹兰狠啐一口,“她就是个色令智昏的昏君!”

高令申:“罢了,你们快去吧,得赶着天亮前把事办好。记住,务必一击制胜!”

两人对高令申行了礼,一齐朝外走去。

曹兰拉开缰绳倾斜大恭桶,孙庆不情不愿地钻了进去。

曹兰费力地拉起推车,走向宫门。

门口一个禁军小旗官拦住曹兰:“这里是面什么?”

曹兰一脸委屈:“大哥,我奉旨刷恭桶,您说这里头能是什么?”

小旗官捂着鼻子扫几眼大恭桶,又上下打量一番曹兰,这才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小卒放行。

曹兰对着小旗官千恩万谢,没有注意到城楼高处另一名禁军正朝着宫墙内的暗处点头示意。

推车格楞楞响着,朝宫道内拐去。

孙庆在恭桶里一阵阵干呕。

曹兰听得自己也想呕,骂骂咧咧:“都怪你这个王八,那天要是没跑,我也不用被那狗皇帝贬去洗恭桶,你今天也不用沦到钻恭桶的份!”

孙庆在里头被薰得一句话说不出,只能狠狠敲打恭桶以示抗议。

曹兰恨声道:“敲吧!再大声点再把禁军引来,到时候看你怎么翻身!”

孙庆终于安静了下来。

两人说话间,又拐过一个路口。

曹兰没留神,竟是带着推车撞到一个什么人。

她手上一个不稳,推车倾倒,大恭桶滴溜溜滚到地上。

孙庆也跟着滚了出来。

“三更半夜哪个不长眼的还在宫里瞎晃悠!”曹兰大骂一声,从推车后冲上前去。

她先是看到被撞倒的宫男,而宫男身后,是一队颇具规格的依仗。

曹兰抬头,对上正当中一双冷目。

那人一身玄衣,头戴金冠,脸上清晰可见岁月的痕迹,但清隽肃穆、贵不可言。

曹兰心头一颤,扑通跪地:“太……太太太……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