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韦小宝提了两坛上好的“竹叶青”、四色苏式点心,还有一摞新棉袄,亲自摸到宣武门外天地会暗舵。
门一开,守门的小兄弟见是他,脸一沉,“砰”地把门又关了。
韦小宝吃了闭门羹,只好把东西放在门口,扯着嗓子喊:“兄弟们,酒是热的,心是诚的!当年咱们一起扛过刀,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里头沉默半晌,才有人隔着门冷冷回话:“韦香主高升鹿鼎公,咱们高攀不起!陈总舵主尸骨未寒,你就撂挑子,如今一句‘机会’就完了?”韦小宝蹲在门口,把点心盒拍得啪啪响:“我知道大伙儿还念着陈总舵主的仇!冯锡范虽死,郑克爽却还活蹦乱跳——这口气我咽不下,皇上更咽不下!我来,就是想带句话:朝廷愿给愿意归顺的兄弟一条生路,不愿归顺的,也绝不勉强。咱们先坐下喝酒,再谈以后,行不行?”门缝里终于探出一只眼睛,看了看他脚边那两大坛没开封的酒,又看看他冻得通红的手,终于“吱呀”一声把门拉开一条缝。堂内,关夫子、玄贞道长、风际中几个老人都在,脸上仍挂着冰霜。韦小宝二话不说,先给陈近南灵位上了三炷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才道:“郑克爽假投降、真蓄谋,台湾暗桩我已让岳峰盯上。兄弟们若愿随我回京,听我一句——咱们不为郑家卖命,只为汉人留条活路。今天我把酒带来,也把话带来:要走的,我送盘缠;要留的,咱们一起想个两全的法子。陈总舵主若在,也不愿见大家白白送命,是不是?”关夫子捻须沉吟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先喝酒。喝完酒,再谈人。”韦小宝心里一松——门,总算又开了一条缝。
韦小宝把两坛酒高举过头,朗声朝院内喝道:“今日我不进堂,只按江湖规矩,在门外给陈总舵主、关二哥的灵位敬酒三杯!”说罢,他拍开泥封,酒线如银,先倾一杯于地。“第一杯,敬陈总舵主!死于冯锡范与郑克爽暗算,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院内兄弟一阵骚动,仍无人出声。“第二杯,敬关夫子!同遭毒手,忠义千秋!”他又将第二杯浇在雪地上,酒气蒸腾。“第三杯——”韦小宝声音陡然拔高,“敬风际中!虽叛我辈,终死于我手。其子风逸飞潜逃在外,我韦小宝在此立誓:三月之内,必擒此子,押至总舵灵前,以血祭旗!”
门里几个年轻弟子已忍不住探出头来。玄贞道长沉声问:“你此话当真?”韦小宝把酒坛重重一放:“当真!若违此誓,教我韦小宝万箭穿心,死无葬身!”徐天川缓步而出,目光复杂:“擒来风逸飞,再谈归顺。”“一言为定!”韦小宝抱拳,转身踏雪而去,心里暗道:
“风逸飞啊风逸飞,你躲得再深,我也得把你挖出来给兄弟们消气!”
夜里,岳峰被柳如烟“押”在内院书房抄《礼记》作反省。灯火下,他一手执笔,一手揉着被拧红的耳朵,小声嘀咕:“夫人,我真只是陪韦爵爷在门口站了站……”柳如烟端着茶盏,似笑非笑:“站了站?那翠花楼的香风都飘到我鼻尖了。”
她放下茶盏,语气一转,软中带硬:“我思来想去,与其让你日后再被狐朋狗友拉去,不如给你找个知冷暖、懂分寸的身边人。小影那丫头,人品武艺都在线,又对你死心塌地,你意下如何?”岳峰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团黑花:“夫人莫拿我玩笑,小影是我部下……”“部下就不能变家人?”柳如烟挑眉,“我已问过她,她红着脸没说不愿意。你只需点头,其余我来操办。正好一举三得:堵了外界的嘴,收了她的心,也省得你再往烟花地跑。”岳峰耳根更红,支吾半晌:“我怕委屈了你。”柳如烟轻哼:“我柳如烟岂是拈酸吃醋之人?你心里有我,便够了。”
她抬手替他正了正衣领,声音低柔,“后日是小影生辰,我在后花园备了一桌小宴,你亲手送她一把短剑,就说……‘愿此后并肩,不再孤身’。剩下的,看她自己。”岳峰握住她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好,依夫人安排。”烛影摇红,窗外雪落无声。柳如烟望着他,嘴角含笑,心里却想:
“把该拴的人拴在身边,总比放出去惹祸强。”柳如烟把茶盏往桌上一放,朝小影招了招手:“丫头,过来。”
小影低头走近,耳根已经发红。
柳如烟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我把人给你留在这儿了,有什么话自己说。别怕,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替你做主。”
说罢,她转身带上门,脚步声渐远,院子里只剩风声和烛火轻晃。
小影站在原地,手指绞着衣袖,半晌才抬头。
岳峰先开口,声音低却温和:“那日翠花楼门口,让你看了笑话,对不住。”
小影慌忙摇头:“大人莫这么说,我……我只是担心您。”
话出口,又觉得太直白,脸更红了,赶紧补一句,“也担心夫人误会。”
岳峰轻笑,从案上拿起一柄短剑——剑鞘是柳如烟备好的,素银嵌玉,剑身轻薄如柳叶。
“后日是你生辰,我原想托夫人转交,现下正好。”
他递过去,“愿你此后平安喜乐,也愿……我能常在你左右。”
小影双手接过,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薄茧,心里一跳,声音细若蚊鸣:“我、我也愿追随大人,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烛火映在她眸子里,亮得像藏了星子。
岳峰忽然伸手,替她拂去肩头一点落雪,动作轻得像怕惊了小鹿。
“那就说定了。”
门外,柳如烟远远望见两人影子挨得极近,嘴角勾起,转身吩咐丫鬟:“备夜宵吧,再添一壶桂花酿——他们该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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