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等天资除了少主,还有怨灵之事,这天下间绝对不可能会有第二人。
认出来了?却不笃定,他矛盾着。
路簪本就无心纠缠,只想着能早些离开这是非地,快点弥补身体的亏空,她等得起,惊蛰和请云宗等不起。
由于时间的紧促,颠倒境覆盖范围不广,萧芷被隔绝在外眼睁睁看着里面的血雨腥风和鏖战。
凭自己如何发力都无法从外面撼动那阵法分毫。
天地间竟有如此精绝的阵法。连她也不得不喟叹,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会些奇异的招数,只当她运气好,可这精妙的阵法非一日之功,依她的年纪,根本不可能。
“少主!是您吗?是您吗?”此时老者的语气缓和许多,挣扎着爬起,却被锁链绞得更深,双眼含着热泪,妄想得到路簪肯定的回答。
却再无人回应。
好半晌,颠倒境消散之后,最后的生还者只老者一人,再寻路簪时,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也对,少主可从来不屑理会他们这群虾兵蟹将。
莫名怅然。
“你这老不死的,莫不是鬼迷了心窍?知道得罪我萧家是什么下场吗?”萧芷怒不可遏,这辈子生在云端,捧在手心的,却叫这群泼才下了面子。
“你难道忘了萧家曾经是如何恩惠于你的了吗?”
“萧家?”他幽暗的瞳孔又暗了几分,“你萧家算得了什么?”
在她面前,提鞋都不配。
“真是越来越狂妄了,狂得不知天地为……”
萧芷声音戛然而止,整个身子僵直在原地,浑身的灵力在她说话时不停外泄,片刻她绵软瘫在地上。
老者瘦骨嶙峋的指节,慢慢覆上她天灵盖。
“你也不过是萧家的烂棋罢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哀嚎和惨叫顷刻间盖过飞鸟走兽的之声。
萧芷那埋骨血肉之中,深融骨髓的灵力一丝丝拔干抽离,无异于生剖活剐。
最后秘境外只是多了一个衣着华丽但干瘪的跛脚走路的老妪和无数残肢断臂,成细流的血水从高处蜿蜒到远方。
后来传言,那日去无闻秘境之人,少有生还。
……
路簪的肉体承受过重,即便魂魄清醒着,可躯体已经要意识模糊,只能依旧强撑着,心里想着远离那是非地。
倒下了可就真的死无全尸了。
不知过去多时,真正力竭了,真的提不起脚了,她眼睛才逐渐涣散迷离,脚步轻浮,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满头白发被血污黏在颊边,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死死握着惊蛰,剑柄的纹路硌着掌心。
下回……可不能再这么造了……
这是她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
肉体昏迷,魂魄竟然也跟着没了意识。
……
有点知觉时,耳边风声很大,四肢百骸都觉寒凉刺骨。
“走!”
师兄的声音像从远处,穿透过风和雪传来。
“走啊!”
“师妹别再踏足这里了。”
几具同门尸体零零碎碎落在她眼前,师兄流着血泪,声嘶力竭的,拼了命的将她推开送走。
紧接着,又是那道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她眼前的日光,看不起面容,语气冷冽,和那与天地连成一片的雪一样,“你不该回来的。”
她知道,这是又陷进梦魇了。
……
“你怎么带具尸体回来?”
“嗯……远看脸倒还算清秀,近看,这满头白发,她不是个糟老婆子是什么,不过堂堂神境大祭司何时有这种……特别癖好了?”
耳边风雪呼风唳声音渐渐隐去,男人对话迷迷糊糊的声音逐渐清晰,路簪猛的坐起身,意识开始回笼。
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不在荒野,像置身一间雅致的屋舍内。
巨大的漏花窗近在身侧,轻飔徐徐携来山野草木的清香。
透过漏花窗,外面置景像极了戏文里唱的避世人家,竹篁绕舍,落英缤纷,石屿林立幽潭。
她的惊蛰,也好端端搁置在身边。
难得感到舒心,刚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便立刻发觉了不对——
身体,怎么会是这样轻飘飘的?
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双手和身子,居然透明的!
路簪很快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剥离肉体了。
此时此刻的她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巴子,都是自己造的。
老掌门之前说过,若魂魄离体太久,无人引导,只怕不出七天就要烟消云散的。
她焦急扭头,想看清那救她之人。
物理意义上的眼前一黑,巨大的黑色面具将对面之人脸完完全全,严丝合缝的覆盖住,即便自己离他不过半寸,即便能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即便额前碎发可辨,却丝毫窥不见面具之下的任何五官。
唯有一双眼睛,透过面具细小孔洞映着窗外的天光,沉静而明亮。
他后面,一个青衫长褂的男子正摇着头喋喋不休,二人平静无澜样子显然是看不见魂体的路簪。
她看似认命的,直挺挺的直挺挺的往后一倒,无声的躺了回去。
“还有救。”戴着黑色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忽然开口。
空蝉往路簪边上靠了靠,探了探她鼻息,又摸了摸颈脉,断言,“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呢?凉了!这死得不能再死了,死得透透的!”
他魔怔了不是?
路簪心情可谓是悲喜交加,面具男子如此沉稳的语气,淡漠的态度,她断定眼前之人定是个隐居避世的大能!
说不定真能救。
路簪内心:“天无绝人之路,有救了不是?”
她此时此刻恨不能手舞足蹈。
“不过,希望渺茫。”那人话锋没有预兆的偏转。
路簪:“……”
拿她当狗逗还是当消遣呢。
俗话说得好,靠人不如靠己,可她现在同空气无异,除了唉声叹气,感叹时光飞逝,什么都做不了。
路簪无奈泄气,“莫非只能等死不成了。”
“你不会死的。”
“?”
是那男子的声音,十分及万分笃定的语气,不像是对着路簪自说自话,但又仿佛能听见她心中的乱七八糟,回应着她的独白。
她激灵起身,透明的手掌在男子面前晃了又晃,反复确认,“你能看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