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都说了本大爷在沉睡,我如何能得知什么……什么男人。”他的语气稍许慌乱,匆忙别过相对的眼神。
她细细打量着惊蛰精致俊美的脸庞,颀长的身量……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劲?”路簪忽的问道,不管侍弄药材,沾满泥屑的手自顾自覆上他的脸。
惊蛰却避如蛇蝎一般,飞快躲掉,“你!别拿你那脏手碰本大爷!”
“你……”
没等路簪说完,惊蛰转身缩回了剑身。
奇怪。
惊蛰怎么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
修葺有致的院落里,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
秋槐躺在榻上,脸色灰白,呼吸微弱。容姻则是趴在一旁,背上皮开肉绽,昏迷不醒。
路簪坐在榻边,手指搭在秋槐腕脉上,眉头微蹙。
萧家的人下手狠毒,不仅伤了皮肉,更损了根基。秋槐的丹田如同漏了气的皮囊,灵力正在缓慢消散。容姻的情况稍好,但神魂受创,需要静养。
她起身走到院中那尊新得的青铜药鼎前。鼎身斑驳,虽是最普通的制式,却也够用了。
从储物袋里取出几株草药,年份普通,是刚从萧家库房里得来的。
生火,暖鼎。她的动作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准确。草叶投入鼎中,遇热蜷缩,渗出汁液。
用一根木棍轻轻搅动,控制着火候。这不是什么高深的丹药,只是最基础的固本培元散,但用料和火候的细微差别,效果天差地别。
汗水从她额角滑落,专注地看着鼎中药液的变化。
时间一点点过去,鼎中药液渐渐收干,凝成一层淡青色的药膏,散发出温和的药香。
她将药膏分成两份。
一份内服,用温水化开,小心扶起秋槐,一点点喂下去。另一份外敷,仔细涂抹在容姻背部的伤口上。药膏触及伤口,昏迷中的容姻轻轻抽搐了一下。
做完这些,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簪洗净手,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巫祝山模糊的轮廓。山上的请云宗,如今怕是也不得安宁。
惊蛰剑静静靠在墙边,没有任何声息。自白天他躲开她的触碰后,就一直沉寂着,分明是在躲着她。
路簪能感觉到剑身内灵体的存在,但他似乎在刻意回避着。
惊蛰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剑灵,他曾经也是个人。
路簪晃了晃胡思乱想的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眼下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应对。
果然,第二天清晨,府门外就传来了喧哗声,马蹄声杂乱,夹杂着呵斥,一股压抑的气息逐渐逼近。
路簪推开院门,看见远处尘土扬起,一队人马正朝这边赶来。
为首的是几个穿着锦袍的老者,面色阴沉,眼中带着悲愤和杀意。
他们身后跟着数十名劲装护卫,手持兵刃,个个来势汹汹。
路簪了然,是萧家的人。
看来,萧家剩下的几个老头子,带着族中剩余的力量,来找她算总账了。
见这局势,百姓们吓得纷纷关门闭户,街道瞬间空荡。
那队人马在院外不远处勒住马匹。为首的一个老者目光扫过院落,最后死死盯在路簪身上。
“妖女!杀我大嫂,毁我萧家基业,今日定要你血债血偿!”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着,满脸通红。
路簪站在门口,身形单薄,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看着这群人,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老者,以及他们身后那几个护卫。
“人都到齐了?”她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老者一愣,随即暴怒:“狂妄!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布阵!”
没有多余的废话。
护卫们迅速散开,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手中兵刃闪烁着寒光。几位老者也各自运转灵力,气息锁定路簪。
路簪没动。她只是微微侧头,对屋内说了一句:“待在屋里,别出来。”
这话是对刚刚醒转、挣扎着想出来的秋槐说的。
然后,她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周围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那些正在布阵的护卫动作一僵,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路簪抬起手,手中没有剑,只有一根刚从篱笆上折下的细竹枝。
她看向那老者,语气依旧平淡:“你们萧家,是不是很擅长以多欺少?”
话音未落,她手腕轻轻一抖。
竹枝破空,发出细微的尖啸。没有炫目的光华,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至极的劲气,如同水痕划过空气,直射向黑脸老者的眉心。
老者瞳孔骤缩,护身灵力瞬间激发,同时一掌拍出,试图阻挡。
“噗嗤。”
一声轻响。
竹枝穿透了他的掌风,穿透了他的护体灵光,精准地点在他的额头上。
老者的动作僵住,脸上的愤怒凝固,眼神迅速黯淡。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倒地身亡的老者。一根普通的竹枝,轻描淡写地就杀了萧家五老之一?
路簪的目光转向剩下那几位脸色煞白的老者。
“下一个,是谁?”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在萧家众人听来,却比寒冬凌冽的风更刺骨。
萧家老者的尸体横陈在地,额心那点微红刺目惊心。
还剩三位,脸上的悲愤还未褪尽,就被一股更深沉的、冰碴子般的恐惧冻结。
他们不是没想过这女子厉害,却没想到厉害到如此地步。
一根竹枝,轻描淡写,萧家几十年培养的修士便殒命当场。这已经不是踢到铁板,是撞上了阎罗殿的判官笔!
是进是退,左右为难。
退,身后是萧家残存的最后一点精锐,是百年世家最后的脸面。退回去,萧家就真的从东洲彻底除名了,连苟延残喘的资格都不会有。
进,那根看似脆弱的竹枝,还捏在那女子手中,青翠欲滴,却散发着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浓烈的死亡气息。
短暂的沉寂后被一声嘶哑的咆哮打破,是站在左侧的灰衣老者,他双眼赤红,须发皆张:“诸位兄弟!还等什么!与她拼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或者说,是世家尊严破灭前的最后疯狂。
另外两位老者闻言,眼神一厉,几乎同时动作。四人身影疾闪,瞬息间各占方位,将路簪围在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