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吗?前些日子弥杀殿又不安分了,剿杀好些小门派。”
“这都不算新鲜了,听说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竟然成功保全了,也不知道走的什么狗屎运。”
“据说是一位女修一剑夷山,呵退弥杀殿,也不知真假。”
“当然是假的了,有这本事怕早已名扬四洲,被各大势力奉为座上宾了,哪还窝囊到守山门,差点让人给踏平喽。”
路簪垂着眼,掰着手里茶点,那些谈论声左耳进右耳出,心底很平静。
彼时,大开的门处,光线微微一暗,一股与这破落客栈格格不入的凛冽气息长驱直入。
瞧那横冲直撞的气势便知非同寻常,三男一女,为首的女子高昂着头,一种扎根骨髓的,对周遭一切皆藐视的姿态,并非刻意如此,更像与生俱来。
在她身后的男子,个个身姿挺拔,气息深沉内敛,明显也是修为不俗的之人。
或许是哪个世家子弟出门游离,见山水来了。
路簪游手好闲,懈怠许多年,东洲这许多如日中天的世家大宗,新崛起的天资出众者,她多半对不上号,可以叫得上嘴的真没几个。
“这不是萧家大小姐,萧芷吗?”
“哪个萧家?”
“蠢!东洲还能有哪个萧家?掌控四洲半数顶级灵材流通的那个萧家啊!”
“老天爷!竟然是她!她这等身份,也对无闻秘境感兴趣?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些小宗小派才……”
议论声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压过了之前关于弥杀殿和无名女修的闲谈。
萧芷?嗯……没听说过。
那些经年盘踞在东洲顶端的庞然巨物和世家,名字在她脑子里大多只剩下模糊了的印象,或者干脆是空白。
这名字生疏得很,激不起她心中半点波澜。
至于无闻秘境,原来这么多人冲着它去啊。这是她这次出行的目标地,但她一路行来只顾着应付惊蛰,并未刻意探听风声。
没想到在许多年后,听到这名字如此郑重被提及,她心中很是五味杂陈。
此前,无闻秘境乃是神见宗种植灵物之地,师兄们还老爱打趣,无闻秘境跟她后花园似的,成年泡在那儿。
里面的一草一木皆是她不日不夜精心培育呵护,许多不世种子栽养得很艰难。
其灵物远不是外界寻常之物能比的,妥妥的药山福地。
这次是想带些原株回请云宗培育,以免日后在药材方面掣肘。
可无闻秘境成了无主之地,人人趋利而往,她的心血像是要被人榨尽一般的难受。
“这种好事,别说萧大小姐,就是东洲那几个隐世的老家伙知道怕也忍不住要动动心思。”
“去,当然要去!就算喝口汤也受用不尽了!”
她的指尖继续捻着硬邦邦的茶点,终于捻成了一小撮粉末,任其无声地洒落在粗糙的桌面上……
“本大爷的衣裳!”惊蛰这一声中尽透不满,一下子便吸引了店内众人目光。
也将路簪飘远的思绪拉回。
“你看看,皱巴巴的!”他径直走到路簪面前,指着衣襟上那一点细不可察的褶皱,表情委屈,颇为怨怼。
他静静观察着她的反应……
全然不顾四周聚焦而来,掺杂着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
这不是养了个大爷,是跟了个祖宗啊。
她一时间无言,只觉得一股热气“腾”地一下从脚底板冲到天灵盖。
要命!
“你就不能把你那破嘴闭上!”
路簪瞬间成了整个风暴的中心,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含义各异,却无一善意的灼人目光。
现在掐死这把破剑,或者直接塞回剑鞘封死,让他再睡个三五载好了!
果不其然,萧芷眸色碰到惊蛰的瞬间便如遇清风朗月,仿佛在端详一件偶然得见,却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离得近了,又近了。
“凡人?”
不屑?鄙夷?总之是将路簪碾到尘埃里去了。
她的存在有碍观瞻。
“萧大小姐有何指教?”
路簪不卑不亢,在外人眼中,她像强装镇定,唯她自己知道,此刻只想息事宁人,不想招惹麻烦。
萧芷仿佛根本没听见路簪的话,反而转向惊蛰,她的视线,她的心神,她所有的注意力,牢牢地,甚至带着一丝贪婪,都锁定在惊蛰身上
再看惊蛰依旧是一脸抱怨和委屈,模样真像是路簪苛待了他。
“别再跟着这穷酸了,跟着本小姐只有享不尽的荣华和尊崇。”这语气和姿态并不是多青睐于他,更多的是施恩和赏赐。
惊蛰逐渐不悦,阴沉着脸……
这样貌,这身姿,她若不得到,这世上也无人配得上,更何况这凡夫俗子。
“!!!”
这么直来直往吗?这么赤裸裸的挖墙脚?!一点心眼也没有,全是对惊蛰皮囊的赞赏和渴望,以及对她路簪彻彻底底的……无视。
惊蛰微微偏过头,那双明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对上了萧芷那张堪称完美却写满高傲占有欲的脸庞。
萧芷的话让惊蛰瞬间成了一个集市上待价而沽的商品,一件可供买卖、只凭色相就能决定归属的玩意儿?
他眼中没有向往,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讽刺。没有立刻回应萧芷那番看似施恩,实则充满了傲慢俯视的话语。
惊蛰周身冷得不像话,连路簪都感恶寒。
“应还是不应?”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律令,她的耐心果然同她大小姐骄纵脾气一样易燃。
再这样僵持下去只怕惊蛰自己出剑砍了萧芷。
偏偏有的人就是没有眼力见,“听不懂我们大小姐的话吗?还没长耳朵?”
另一名护卫模样的随从也阴测测地帮腔:“大小姐仁慈,才给你们个体面选择的机会,何必自寻死路?”
上赶着火上浇油的真没见过。
“大家有话好说,何必……”路簪脱口而出,慌忙打圆场。
“哪来的凡夫俗子?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她几乎能听到感受到身后的长剑嗡鸣颤动,心里了然是惊蛰动了怒了,她慌忙把住惊蛰,眼睛眨巴眨巴对上他,谄媚的笑着捋平他衣襟上的褶皱……
用仅二人可闻的声音,极力挤出一个狗腿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祖宗,大爷,心肝宝贝大疙瘩,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