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一股杀意弥漫着崖囚。
许是意识到什么,他们慌张道:“你想干什么?”
底牌被人看穿,面对的还是一个神秘莫测的狡诈之徒,他们心中的依仗终于崩塌,只剩下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恐惧。
“干什么?”
路簪嘴角高扬,绽放出一个异常绚烂的笑容。但双眸冰冷,二者相合,反而显得妖异和狰狞。
然后,一阵刺眼光亮闪过,刹那之间,眼前的画面已不再是潮湿的崖囚,鼻腔充斥着草木和泥土混合的香气,这是富有生机但荒芜的林子。
几个老东西适应了好一阵方才缓缓睁眼。
前一瞬还在崖囚,后一瞬就身处诡异荒林?这是何等手段?前所未见。
然而,这份茫然还未来得及转化为新的恐惧或愤怒。
“啊!”
“呃啊——”
惊蛰已然入鞘,四肢无比的剧痛毫无征兆的袭来,路簪一语不发斩去了他们四肢。
凄厉的惨叫似要蔓延到很远的地方去。
四肢百骸传来的,如同被万仞凌迟的剧痛像倾泻的湍流,淹没占据他们的意识,无力对抗,只有一声接一声凄惨的嚎叫在林间回荡,碰撞。
路簪已经封住他们穴脉,不至于流血身亡。
“此地灵气充裕,你们……”路簪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便就成为寂灭大阵的养份吧。”
几个老不死的加起来修为不算低,多少年来在请云宗养尊处优,吃穿用度皆为上乘。
做养料,刚刚好。
她顿了顿,眼里闪烁着“物尽其用”的光芒,“正好,寂灭大阵嘛……我稍加改动,废物利用一下,成为新的护山大阵。”
轻描淡写的说着足以让几个长老魂飞魄散的话,“你们视它如珍宝,正好将你们融入阵法,为阵法续灵,也不算浪费了你们的心血,算全了你们的心愿不是?”
斩了四肢以防乱跑乱了阵法,加之此地灵气尚且充裕,撑三个月绰绰有余。
路簪能想到的,他们最后的用处也仅此而已了。
杀剐如何能解恨,要生不如死才好。
指尖挥动的瞬间,空气开始变得粘稠沉重。
一道一道金色的,古老的符文慢慢铺陈开,像一条条灵动富有生机的游鱼,没入地底深处。
没有尘土飞扬,更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随着越来越多符文落地,腐草和苔痕下开始投出微弱却纯净的金色光晕,不断延伸和交织。
缓缓勾勒一张庞大又复杂网。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老掌门的痛苦,你们也该受着,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如薪柴般焚烧殆尽。
在她回来之前,请云宗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护山大阵能保他们无虞。
一应事毕,路簪也不再留恋请云宗,开始动身,毕竟三个月时间委实不算长。
从山脚望去,整个请云宗都淡在云雾里,恍若世外桃源般,而山脚下却是另外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只不过才几个昼夜轮转,山下已尸骸遍野,处处浸染得面目全非,充斥着悲戚和痛苦。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便是如此。
“臭!好臭!”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是错觉吗?
“简直跟扎进烂鱼堆里腌了三天三夜一样!呕!”那熟悉又气急败坏的声音再次刺入路簪耳膜,尖锐得让她耳根一麻。
是惊蛰醒了。
这次怎么这么早。
路簪试探性问道:“你醒了?”
他的轮廓在她面前开始分明,惨白着张脸,怒气冲冲的,五官拧在一起,居高临下道:“你拿本大爷清贵无尘的剑身乱砍什么东西了?”
哦,对了,惊蛰向来最讨厌血腥气。
路簪心虚转过头,试图蒙混过关,于是加快了脚下步伐,“哪有,你可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惊蛰一边直干呕,一边跟上路簪,“我不管,本大爷要沐浴要更衣!”
这男人无理取闹起来,女人都稍显逊色。
“这荒郊野岭的,随便找个水潭将就将就得了。”
……
摆脱不了的,冤家似的,伴着惊蛰一路上的魔音灌耳和花样百出的抱怨。
从“尘土脏了他的发丝”到“连风都是浑浊的”,路簪总算拖着疲惫的身体,踏进了一处看似安定、表面一派祥和的镇子。
刚入镇门,一股温润却极具压迫感的灵力场便如无形的蛛网般悄然笼罩下来,盘桓在街巷上空,显然是有高手坐镇的。
镇子要比路簪想象的大,好半晌他俩才堪堪在一处巷尾找到落脚之地。
是个不大,甚至有些破落的客栈,可往来之人个个束发齐整,佩剑悬玉,行走间衣袂带风,步履轻捷却刻意踏得“叮叮”作响,生怕旁人不知其力道。
他们下颚高抬,眼神平直地看向前方,任何人都入不了他们法眼,只有余光偶尔扫过两侧,像是见了什么污秽一般避之不及,连同嘴角也始终向下撇着。
相较之下,路簪一身简洁,不添修饰,加上身上一丝灵力波动也无,便尤显村气,扎眼到了极点。
而一旁吵吵嚷嚷的惊蛰生了副贵气难求的模样,放眼东洲都难寻此等绝色。
可,为何就跟了一介村姑呢?她是有万贯家财还是有过人之处?
一道接着一道不善的目光直直打量路簪,审视,挑衅,不解,非要将她浑身盯出洞来。
皆是不善的眼神和探究。
她并未理会,问店家要来热汤,惊蛰一路吵嚷了许久,连剑鞘都不愿多待一刻。
很快,热水蒸腾起的白色雾气弥漫开来,模糊了破墙上的污渍,惊蛰可不懂什么男女有别,径直在路簪面前旁若无人的开始宽衣解带。
路簪眼皮狠狠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别开脸,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微红。
“啧,你这什么表情?”惊蛰不满地嘟囔,“本大爷身上沾染的污秽,每一丝可都是在为你拼杀时沾上的!有什么好稀奇的?你这凡人,就是见识浅薄,迂腐不堪!”
“生平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路簪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额角突突直跳。
她扫了一眼那张在氤氲热气中也掩不住隽秀的脸,罢了,剑灵而已,任他去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