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堆上浮出的字还烙在脑海,还没等我仔细琢磨这八个字的含义,裴雨桐突然抬手,一把扫开那堆巧克力,二十三块全滚下石阶,消失在黑暗里。
“别碰它。”他声音哑得不像话,“它在认主。”
阿骁刚要骂人,地面猛地一震,像是有巨兽在地底翻身。我们三人踉跄几步,命钉同时发烫,红绳绷得几乎要断。前方岩壁裂开一道缝,青光渗出,冷得像死人眼珠。
一道阶梯从裂口中升起,尽头是张青玉床,上面躺着个穿北宋襕衫的人。胸口绣着一个“沈”字,针脚歪斜,像是临死前自己缝上去的。
我腿一软,不是害怕,是裂痕来了。
七岁那年,我被带入地宫,手里攥着匕首站在尸床前。老耿在背后催促我:“刺下去。”我颤抖着刺下匕首,尸床发出诡异的笑声,老耿又说:“成了。”紧接着,那具尸体的手缓缓抬起,指尖沾血在空中写下一个字,我当时惊恐万分,根本没在意那是什么字。如今想来,这一切似乎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裂痕退去,我鼻血狂涌,抹了一把,手帕刚塞回兜,就听见老耿在笑。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尸床边,军大衣敞着,罗盘碎了,红绳缠在手腕上,焦黑如炭。他叼着烟斗,烟灰簌簌落在尸床边缘。
“老东西!”阿骁吼,“离那玩意儿远点!”
老耿没理他,反而抬起烟杆,轻轻敲了敲尸床的玉枕。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开了。
下一秒,岩壁上百孔齐发,青铜箭如雨射出。
阿骁反应快,扑过来把我按倒,翻滚中引爆一枚雷管,轰的一声,前排箭矢炸成碎片。老耿没躲,站在原地,一支箭擦着他耳朵飞过,带起一串血珠。他抬手抹了把脸,舔了舔指尖,烟斗里的火忽然绿了。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阿骁爬起来,战术包都炸散了,酒心巧克力撒了一地。
老耿不答,只盯着尸床,烟杆还指着那“沈”字。他嘴角有血,但眼神亮得吓人,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
我撑着考古铲站起来,命钉烫得几乎握不住。尸床开始渗血,不是从人身上,是从玉床本身。暗红液体顺着青玉纹路往下流,在地上画出一道道线,像某种阵图。
裴雨桐突然不动了。
我回头,他站在三步外,左手垂着,右手慢慢摸向靴侧的匕首。
“裴雨桐?”我喊。
他没应。
匕首出鞘,动作轻得像在切豆腐。
我脑仁炸开,裂痕又来——这次不是记忆,是预判。画面里,他抬手,匕首刺进我后背,位置精准,像是练过千百遍。
我猛地侧身,寒光擦着肋骨划过,战术马甲裂开三道口子。鼻血滴在铲子上,我反手一挥,铲背砸在他手腕。
他没躲。
匕首脱手,落地时刀尖朝上,直直指向尸床心口。
阿骁冲上去按住他,一拳砸在他肩上:“醒醒!”
裴雨桐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响,像是笑,又像是哭。他左肩的烙印正在发烫,反向的“裴”字浮在皮肤上,泛着青光。
“心蛊进去了。”我说。
“那还等啥?”阿骁抓起一块巧克力就要塞他嘴里。
“别!”我拦住他,“上次是地脉在用巧克力说话,这次要是它想借裴雨桐的手杀了我呢?”
阿骁手一僵。
老耿这时走过来,烟斗还在冒绿火。他蹲下,用烟杆挑起那半截断裂的青铜钉——从玉枕底下抠出来的,和我右手伤疤的形状一模一样。
“你认得这个?”他问我。
我摇头,其实认得。七岁那年,有人用这东西钉穿我手掌,说“血契已成”。
老耿把青铜钉塞进我手里,烫得我差点扔了。
“它认你。”他说,“不是认守陵人,是认‘沈’字。”
我盯着尸床。那具尸体的脸被青玉反光盖着,看不清。但手腕上有一圈红绳勒痕,和老耿腕上的一模一样。
“你参与过封印?”我问。
老耿不答,只把烟灰抹在裴雨桐左肩,动作轻得像在画符。烙印上的青光弱了点,裴雨桐喘了口气,整个人软下去。
“能撑多久?”阿骁问。
“一炷香。”老耿吐出一口烟,“命钉快压不住了。”
我低头看命钉,它还在烫,但指的不是尸床,是指裴雨桐。
“它觉得他是祭品。”我说。
“那咱们就别让他当。”阿骁捡起匕首,甩手扔进黑暗,“反正这玩意儿现在是个定时炸弹。”
老耿忽然咳嗽,一口血喷在尸床上。血没被吸收,反而顺着玉面爬,像活物,最后在“沈”字上停住,凝成一点。
“你到底想干嘛?”我盯着他。
他抬眼,烟斗绿火映着他的脸,半边亮,半边黑。
“我想知道,”他声音低,“当年是谁骗我入局的。”
我一愣。
七岁记忆里的画面又闪——我刺下匕首,尸床笑,背后有人推我,说“刺下去”。可那声音,不是沈渊的。是老耿的。
我后退一步,铲子横在身前。
老耿却笑了,笑得像个老烟鬼,满嘴焦黄。
“你以为我是叛徒?”他咳着血,“我是被剔出来的心。”
他扯开军大衣,胸口赫然一道疤,从锁骨直劈到肚脐,像是被人活生生挖走过什么。
“心蛊不是他们炼的。”他说,“是地脉自己长的。谁执念最重,谁就成了养料。”
我脑中轰响。
守陵人七百人剜心祭龙首——不是忠魂,是被坑的冤种。
而老耿,当年也是其中之一。
尸床突然震动,渗出的血在地上拼出一个字——“祭”。
和刚才“嫁者不洁”正好对上。
一个是守陵人的执念,一个是秘葬师的诅咒。
两股死仇,缠了七百年。
裴雨桐这时猛地抬头,眼白泛青,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沈……砚……”
我心一紧。
他抬手,不是冲我,而是指向尸床。
“它……在等你。”
我盯着那具尸体。青玉光下,“沈”字刺绣泛着冷光。腰封上嵌着七枚铜钱,不同朝代,不同纹路。
和沈渊的一样。
可这具尸体,不是沈渊。
是替身。
是当年被钉在尸床上,替我承受血契的祭品。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七岁那年,我必须亲手刺下那一刀——不是为了阻止封印,是为了完成它。
“你他妈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我盯着老耿。
他不答,只把烟杆往尸床一杵。
“咔。”
又是一声轻响。
岩壁上箭孔再次开启,比刚才更密。
阿骁骂了句脏话,抓起雷管就往空中甩。
“别炸!”我吼。
晚了。
轰!
箭雨中途炸散,碎片四溅。一支断箭落地,箭簇拼出半个字——“祭”。
和地上血纹连起来,成了“血祭”。
老耿嘴角又溢血,烟斗绿火灭了。他踉跄一步,靠在尸床上,手按着胸口那道疤。
“命钉……在叫。”他喘着,“它认得我……也认得你。”
我低头看手里的青铜钉,它开始发烫,像是在呼应什么。
裴雨桐突然站起,动作僵硬,像被线吊着。他一步步走向尸床,嘴里念着古秦音:“执令者归位……血契当续……”
我冲上去拦他,他抬手一推,力气大得不像人。我撞在石壁上,铲子脱手,鼻血喷出来,滴在尸床边缘。
血渗进青玉,尸床“嗡”地一震。
阿骁扑过去按住裴雨桐,却被他一把甩开,径直走向尸床。我抓起考古铲冲过去阻拦,他瞬间摸出匕首刺向我,我侧身格挡,铲子与匕首相撞溅出火花。
他眼神空了,可手稳得吓人。第二刀,直取心口。我滚地闪避,铲子滑进黑暗。
他追上来,匕首高举,青光映在他脸上,像鬼。
我摸向裤袋,断念香还在。
点燃,插进石缝。
香烟升起,裴雨桐动作一滞。
可尸床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缝,一只干枯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抓住他的脚踝。
他低头看,嘴角慢慢扬起。
和七岁那年,尸床笑的一模一样。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