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刚被踩散,脚底就传来震动。
我还没来得及收腿,地面裂开一道口子,青铜色的根须像蛇群钻出,缠上我脚踝。那东西有温度,贴着皮肤一收一缩,像在测我脉搏。
“动!”我猛踹铲子砸向最近的根,金属撞上青铜发出刺耳刮擦声,根须断了半截,落地还在扭动。
裴雨桐已经退到老耿身后,手按在靴侧匕首上:“它在跟着呼吸节奏收紧。”
阿骁左臂撑地,断口处黑丝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没说话,但眼神不对——瞳孔缩成针尖,嘴角抽了抽,像闻到了肉香的野狗。
老耿站在祭坛边缘,影子拉得老长。那些根须果然避开了他的影子,绕道而行。
“你站那儿别动。”我低喝,“当人形路障。”
他没应声,盯着自己手心还在渗血的伤口。血珠滴下去,砸在一根正往我小腿爬的根须上。
血被吸了进去。
不是渗,是“吞”。那根须猛地一颤,居然调转方向,朝老耿手腕缠去!
“操!”我抬脚碾碎另一根逼近的根,顺手扯下战术马甲一条布条,三两下缠住他手掌,“你血是自助餐吗?别喂了!”
他抬头看我,眼白泛黄,像熬了七天的烟鬼:“它认得命钉的味儿……我是‘供体’。”
“供你大爷。”我甩了甩铲子,“你要是变成树根,谁给我点烟?”
话音未落,耳坠残片突然发烫,烫得我耳骨生疼。金光一闪——
画面来了。
不是碎片,是完整镜头:我站在一棵巨树前,树干流淌着液态青铜,每片叶子都像人皮绷成的鼓面。我手里抱着一本册子,封皮纹路和祖父留下的那本古籍一模一样。我把它塞进树心凹槽,动作熟稔得像回家关门。
然后我转身,脸上全是血,可还在笑。
裂痕退去,鼻血直接喷了出来,溅在铲刃上。
“沈砚!”裴雨桐伸手要扶,被我抬肘挡住。
“别碰我。”我抹了把脸,手帕塞进裤兜,“刚才是未来,不是过去。”
“你把什么塞进树里了?”他盯着我。
“天工册。”我说,“我自己塞的。”
阿骁突然低笑一声,声音沙得像砂纸磨墙:“那你现在是……帮它,还是毁它?”
我没答。
老耿却动了。他用布条勒紧手掌,另一只手直接拍在祭坛边缘的青铜纹路上,掌心血顺着沟槽流进去。
铭文亮了。
不是刻的,是“长”出来的。血流到哪儿,字就往哪儿蔓延,像藤蔓爬墙。那些字是商周体,我认不全,但“借命改运”四个字看得清楚。
裴雨桐凑近看了一眼,指甲瞬间发黑,像是被毒气熏过。他咬牙从靴里抽刀,划开掌心,把血抹在铭文上。
字稳住了。
“以命钉为引,借树改运。”他念,“逆天者生,守律者亡。”
我盯着那行字,耳坠又烫了一下。
石壁上浮出影子——模糊的树形,树心有个凹槽,形状和我耳坠残片完全吻合。
“它想让我把册子放进去。”我说,“不是抢,是‘归位’。”
“那你放吗?”阿骁靠在石壁上,断臂处黑丝微微起伏,像在呼吸。
“放个屁。”我用铲背敲了敲太阳穴,“我连册子在哪儿都不知道。”
老耿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我扭头,看见他后背衣服裂开一道口子,一根青铜枝从皮肉里钻出来,细得像针,却闪着金属冷光。他本人还在念叨:“真祭未至……真祭未至……”
“你他妈都长树了还念经?”我扯下马甲另一条,想给他包扎,手刚碰上那根枝,它居然微微一缩,像活物避光。
裴雨桐蹲下检查,刀尖轻轻碰了碰枝桠,发出“叮”一声轻响。
“硬度接近青铜器。”他说,“它在替他长骨头。”
阿骁忽然用牙咬住缠上小腿的根须,猛地一扯!
根断了,他嘴里也带出血,滴在地上。那血珠滚了半寸,被最近的根须吸进去,整片根群轻轻一震,发出一种低频嗡鸣,像叹息。
“它喜欢你的血。”我说。
“那下次让它喝个够。”他吐出口中残渣,嘴角裂开,露出一点獠牙,“反正我也快成怪物了。”
我盯着那根被咬断的须,断口处渗出的不是汁液,是黑血,和阿骁断臂流的一样。
“你们俩在搞配对测试?”我冷笑,“一个长枝,一个掉牙,下个是不是要开始开花?”
老耿突然抬头,眼白全红:“别……别让它听见你这么说。”
“听见?”裴雨桐冷笑,“它又不是人。”
“但它在学。”老耿声音发抖,“刚才那声嗡鸣——是‘供体确认’的应答。”
我心头一沉。
阿骁断臂的血,老耿命钉的血,我的鼻血,全被这树收过。它不是在攻击,是在“尝”。
尝谁合适当养料。
我抬起铲子,照着最近的根群就是一通猛砸。青铜脆响,断根满地乱跳,可新的又从裂缝里钻出来,速度越来越快。
“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成盆栽。”我喘着气。
裴雨桐突然说:“铭文说‘借命改运’——它给的是机会,不是诅咒。”
“机会?”我冷笑,“让我变成你这样,一边破译古文一边指甲发黑?”
“不是我。”他盯着我,“是你。它只对你显影,只对你流鼻血。它要的不是命钉,是‘启门者’。”
我耳坠又烫了。
金光再闪。
这次画面更长:我站在树心前,手里捧着册子,背后是七具跪着的影子,其中一个穿着北宋襕衫,背影和我一样。我把册子放进凹槽,树冠七枚玉琮同时发黑,地面裂开,液态青铜像血一样涌出来。
然后我转身,对那七个影子说:“门开了,该你们还债了。”
裂痕退去,我单膝跪地,我伸手擦掉下巴上的鼻血,砸在铲刃上。
“它不是要封册。”我抬头,“是要开门。”
“什么门?”阿骁问。
“七祭的门。”我说,“它说‘真祭未至’,不是警告,是倒计时。”
老耿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黑血,血里混着青铜碎屑。他后背那根枝桠又长了一寸,微微摇晃,像树苗迎风。
裴雨桐站起身,刀尖指向祭坛中央:“它在等一个完整的‘器引’——阿骁的体,老耿的命钉,你的血脉。三样齐了,它就能启动。”
“所以它才不急着杀我们。”我冷笑,“它在养。”
阿骁咧嘴,獠牙全露:“那它养错了。老子炸药还没用完。”
我撑地站起,铲子拄地,耳坠烫得几乎要烧穿耳骨。
石壁上的树影还在,凹槽清晰可见。
我知道那册子长什么样,知道它该去哪儿。
可我也知道——放进去了,我就再也出不来了。
老耿突然伸手,抓住我手腕。
他的手冷得像铁,声音却清晰:“别信它给的未来。我见过……见过上一个‘启门者’。”
“谁?”
“我老婆。”他眼眶发黑,“她也流鼻血,也看见自己把东西塞进去。她说那是救世。结果呢?她成了第一根树杈。”
我盯着他背后那根新生的枝,喉咙发紧。
阿骁用左手撑地,慢慢站起来,断臂处黑丝蠕动,像有东西在皮下爬。
“队长。”他咧嘴一笑,獠牙滴血,“你说它想让我变成你?”
我点头。
“那它不知道。”他抬起左手,五指张开,指甲全黑,指尖锐利如钩,“我想当的,是砍树的那个。”
他话音未落,猛然扑向最近的根群,左手狠狠插进地缝!
根须暴起,缠上他肩膀,他却笑出声,硬生生把一整片根从地里拔了出来!
黑血喷洒,溅在我脸上。
我抬手抹掉,掌心一烫——
金光又来了。
画面:我站在树前,手伸向凹槽,但这次,我没有放册子。
我把耳坠残片,狠狠插进了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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