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寒风卷着哨音,刮过九十五号大院光秃秃的树梢,带走人间最后一丝暖意。
年关将至。
这是一个荒年,寻常百姓家里的米缸见了底,裤腰带一勒再勒,肚子里那点寡淡的油水被肠胃反复刮搔,只剩下空洞的饥饿感。
过年能见着一星半点的荤腥,成了所有人最卑微也最奢侈的念想。
可这股弥漫在整个四合院的愁苦,却与前院东厢的林卫国无缘。
他那个名为“小洞天”的随身空间里,物资堆积如山,后世的精米白面、珍馐百味,足以让他在这贫瘠的年代活得像个土皇帝。
今天,是除夕。
林卫国心念一动,一块足有三斤多重,肥瘦相间、层次分明的极品五花肉便出现在案板上。
肉皮上还带着细密的冰晶,在屋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他又从空间中兑换出几味这个年代堪称绝迹的香料,八角、香叶、桂皮,每一样都散发着勾魂夺魄的异香。
鼻子比猎犬还灵敏的三大爷阎埠贵,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循着这丝缕泄露的香气,从自家门里钻了出来。
他搓着手,脸上堆满了算计的褶子,凑到林卫国窗边,涎着脸,声音压得又低又亲热。
“卫国啊,买肉了?嚯,这肉可真地道!”
“一个人吃多没意思,多双筷子多份热闹嘛。晚上上三大爷家去,让你三大妈给你露一手绝活,咱们两家并一家,过个热热闹闹的团圆年!”
林卫国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手中切肉的刀稳稳落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不了。”
他的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疏离。
“我习惯一个人清净。”
他顿了顿,刀锋在肉块上轻轻一压,将一块方正的五花肉推到一边。
“再说了,这肉,是给我那些牺牲的战友准备的。”
“他们的忌日,我没法一个个去坟前上香,只能趁着过年,给他们炖锅肉,遥祭一杯酒。”
“这是弟兄们的情分,不能让外人沾了,晦气。”
阎埠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点小心思被堵得严严实实,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破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讪讪地缩了回去。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
林卫国没有在屋里开火,而是直接在自己的小院里,架起了一口行军大锅。
冰冻的五花肉块投入滚水,血沫瞬间翻腾而起,被他用勺子撇得干干净净。
随后,那些珍贵的香料被一一投入锅中。
随着文火的舔舐,锅里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很快,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霸道肉香,混合着香料的复合芬芳,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东厢房的小院里悍然升起,蛮横地冲破了院墙的阻隔,迅速笼罩了整个九十五号大院。
这香味浓郁到了极致,仿佛凝成了实质,能钻进人的每一个毛孔。
对于这满院子一年到头都难得闻见几次肉味儿的禽兽们来说,这股香味,不是享受。
是酷刑。
是最残忍、最赤裸的酷刑。
中院,贾家。
“肉!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啊!”
棒梗瘦小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疯狂打滚,两条腿乱蹬,哭声撕心裂肺,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他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死命捶打着地面,仿佛这样就能缓解腹中那被香味勾起的、火烧火燎的饥饿。
贾张氏坐在炕上,喉头不断耸动,每一次吞咽口水的动作都清晰可闻。
她死死盯着前院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怨毒与贪婪。
“这个天杀的林卫国!吃独食也不怕遭天谴,烂了肚子生疮流脓!”
她咒骂着,一巴掌拍在炕桌上。
“淮茹,你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我大孙子哭得多伤心吗?”
“你去!现在就去他家看看,就说棒梗想吃肉了,让他发发善心,怎么也得给咱家匀两块回来!”
秦淮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硬要是绝对要不来的,上次的教训还火辣辣地烙在脸上。
可看着哭得快要背过气的儿子,听着婆婆尖利的催促,她心一横,计上心来。
这一次,她学聪明了。
她找出一个豁了口的空碗,紧紧攥在手里,低着头,快步走到了林卫国的小院门口。
她没有进去,而是将大半个身子倚靠在冰冷的门框上,整个人缩成一团,摆出了一副风中残烛般楚楚可怜的姿态。
“卫国兄弟……”
她的声音不大,带着刻意营造的颤音和哭腔,刚好能让院子里那些竖着耳朵听热闹的人听清楚。
“你看……这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图个喜庆……”
“可我们家……我们家锅里连点油星子都看不见,孩子饿得在地上打滚,哭得我这心都碎了……”
说着,两行清泪恰到好处地顺着她憔悴的脸颊滑落。
“我不求别的,你行行好,发发善心,就分我们一点肉汤……哪怕就一点点,给孩子泡泡饭,让他也尝尝年味儿,行吗?”
她绝口不提“借”,更不敢提“要”,只说“发善心”。
这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用孤儿寡母的悲惨,用大过年的喜庆氛围,来逼迫林卫国就范。
院子里,不少人家的窗户都探出了脑袋,一道道目光汇聚于此,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
林卫国像是没听见一般。
他慢悠悠地从屋里搬出一个小马扎,不偏不倚地坐在大锅边上,拿起一根木柴,轻轻拨弄着锅底的火焰。
火焰跳动,映得他脸上的神情明暗不定。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门外哭得梨花带雨的秦淮茹,看着她的独角戏,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充满了嘲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院子里的空气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秦淮茹压抑的抽泣声和锅里“咕嘟”的炖肉声。
等她哭得嗓子都快哑了,肩膀一抽一抽,眼看就要演不下去的时候,林卫国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随口闲聊。
“秦淮茹,你家困难?”
秦淮茹闻言,精神一振,以为有戏,连忙点头如捣蒜,哭声更悲切了。
“是啊……太难了……卫国兄弟,你是不知道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有多难熬……”
“哦?”
林卫国拉长了语调,下一句话,声音陡然转冷。
“困难到你男人贾东旭,还有胆子去抢我一个伤残退伍军人的救命药?”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淬了冰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整个大院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停滞了。
秦淮茹脸上的悲戚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冻住的劣质面具。
“想吃肉是吧?”
林卫国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
他抬起手,没有指向锅里的肉,而是猛地指向轧钢厂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笑容。
“让他再去抢啊!”
“我这儿没有,厂里有的是!”
“让他去抢杨厂长,抢李副厂长!从那些领导手里抢来的肉,吃着才香,对不对?”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尖刻,精准,毫不留情。
一层一层,将秦淮茹精心伪装出的那点脸皮,割得干干净净,露出底下最肮脏的贪婪和不堪。
她呆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全院几十道目光,此刻都变成了烧红的烙铁,尽数烙在她的身上。
她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为铁青,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羞愤、难堪、怨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死寂之后,中院和后院的方向,终于传来一阵再也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那笑声虽然被刻意压低,却显得愈发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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