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的场景却是，整个书架上，全是山水花鸟图。
萧明微已经开始怀疑是林砚臣平日疏于同家人接触，得到的都是些错误信息。
顾晏辞取出一卷被推到里边一些的字画，“我曾与林崇武有过几次接触，他看着不像喜欢这些字画的样子。”
书画被他平摊在案上，萧明微接过顾晏辞手里的火折子，俯下身照明。
顾晏辞将面前的字画从上到下看了两遍，最终起身卷起。
萧明微又指了指书架底部沾着些污渍的卷轴，“这个。”
顾晏辞打开，这次依旧毫无收获。
两人几乎将书架上的卷轴全都打开过，都是些花鸟山水，若非要说有什么关联，或许就是里面大半字画都来自含香院的头牌芍药。
从书架上的东西是找不到线索的，两人开始往书房四周查看。
萧明微的手还没来得及触摸到书房的墙壁，便听见外头的口哨声。
恰好隔壁的丝竹声暂停，他们才能听得真切。
两人对视一眼，顾晏辞看向身边柱子和帘子隔出的空间，吹灭火折子，拉着萧明微躲起。
萧明微手上的火折子也在被拉着时迅速吹灭，书房内一片漆黑。
两人刚躲到柱子后面，门就被人推开，还伴随着女子的撒娇声。
“老爷，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来呀？”
林崇武点亮书岸上的油灯，屋内明亮了些，好在帘子够厚，又有柱子挡着，才不至于暴露后面的人。
林崇武推开身边的女人，“白天忙着砚臣的事，这不，还得到芍药那一趟。”
女人哼了一声，透过帘子依稀能看见她的表情。
“老爷这么爱去芍药姑娘那里，何不直接将她带到府中，总归府内已有不少姐妹，也不缺她一个。免得老爷在外面见过了她，还要回去应付家里的夫人们，这都要把我们姐妹抛诸脑后了。”
林崇武听出了女人的醋意，伸手抚过她的耳坠。
“她与你们不一样，她得一直在含香院待着才行。”
林崇武在书案上提笔写下什么，之后卷起藏进手指大小的木桶里，放入胸膛。
临走前还不忘拥住身边的女人，将她揽在怀中亲昵地低声细语，过后便是女人一阵笑声。
书房再次回到宁静，两人等了许久，知道隔壁又想起丝竹声，才从柱子后面出来。
“看来还得去趟含香院。”
萧明微点亮火折子，这是最后一个，只好挨着顾晏辞站。
顾晏辞见她靠近，也从袖中取出火折子。
微弱的灯光照出了萧明微抿唇后的表情，她想多了。
若是要论起探查的本事，顾晏辞应是比自己有经验，自然不需要自己想着他。
听了方才林崇武的话，两人默契的再次取出印有含香院头牌芍药印记的书画。
书案上摆着四幅书画，内容都是市面上售卖的样式，没有什么特别。
只有底部落款处，最中间的那副，在印章边缘多点了六个点，再看到其他书画，分别是五个点、四个点、三个点。
红点的位置都在印章边缘，大小一致，一看就是故意为之。
萧明微取下头上银钗，利用银钗锋利部分，刮下红点的颜料。
这味道她从一开始就闻着不太对劲，她喜爱绘画，对颜料也有些研究。
火折子的照耀下，色彩的区别并不明显。
萧明微索性吹灭火折子，捏住手指尖的颜料，拿起一幅画走到透着月光的窗户下。
窗户纸应是新糊上的，挡住不少光辉，要凑得很近才能借到光。
顾晏辞来到她身边，伸手托住画卷。
萧明微先是闻了闻手上的颜料，又凑上画卷上有红色颜料的部分。
来回三遍后，她抖落指尖的颜料。
“这几个红点使用的颜料在燕京并不常有，它的产地，应是乾州。”
乾州，萧家父子阵亡的地方。
顾晏辞还想着细察颜料时，萧明微已经先一步给出回复。
他不禁侧眼，对她的观察能力。
“卷轴不能带走，会打草惊蛇。”
萧明微点头，转身回到书案上收拾卷轴。
“若是这上面的红点代表着运输军粮剩余的数量，那他今晚带走的，就是两个红点。”
萧明微低声道。
两人为了谨慎起见，在书房里待到隔壁丝竹声停歇后才原路返回。
“根据目前已知失踪的军粮，若要分成六份运输，确实可行。”
“从军粮失踪到现在，他运送了四批军粮，若是日夜不停，可计为，每一个月左右运输一批，若照此推算，距离所有的军粮全被运走，还有三个月左右。”
顾晏辞顺着萧明微收拾画卷时的话往下推测。
绕过林崇武的院落，小街口已经停了车等着两人。
“这只是猜测，桃园还没去过。”
萧明微坐在顾晏辞对面，脑子里全是看过的字画，想着再从里面找点线索。
“明晚我有公务，后日暂时空出，待我确定后，再让人通知你。”
顾晏辞的眼神不自觉往萧明微的指尖看去，方才在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太清，她手上一道道细长的疤痕，看着就不像是做女红受的伤。
顺着她指尖的伤，难免想起那杯忽然洒出的茶。
他一向稳重，从前开始学习写字时，就因笔尖不慎划到宣纸边缘受过责罚。自那以后，类似的事情，都没出过岔子，更别提那日只是教训了几个地痞流氓，就端不稳茶水。
“好”，萧明微答应。
“那卷轴上的颜料，林崇武与周国人交易的凭证。那种颜料制作不易，材料也只在乾州附近有产，并不流通。”
“我会让人追查。”
“有劳顾大人。”
马车停在萧府东角门，正好是距离萧明微的揽群芳最近的小门。
顾晏辞先撩开车帘，看过一眼后道，“如今东角门都是我的人，你可以直接进去。”
萧明微点头，临近下车时又回头。
“待此事结束，顾大人别忘了撤回你的人。”
顾晏辞颔首，神色漠然，“本官没有给人看家护院的癖好。”
萧明微勾唇，“大人记得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