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新能源轿车平稳地驶入城市边缘那片待拆迁的区域。周围的景象与市中心的繁华璀璨判若两个世界。低矮破旧的楼房，斑驳的墙壁，昏暗的路灯，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种颓败的气息。
司机依旧小心翼翼，甚至不敢通过后视镜多看后面的乘客一眼。他将车稳稳停在那个脏乱差小区门口，然后飞快地下车，替秦卿拉开车门。
“您、您到了。”他低着头，声音恭敬得近乎惶恐。
“谢谢。”秦卿拎着自己的帆布包和外卖头盔下了车，语气平淡。
“不敢！您慢走！”司机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连连摆手，几乎是逃也似的钻回车里，白色轿车迅速掉头离开，消失在狭窄的街道尽头。
秦卿站在原地，看了一眼那消失的车尾灯，又抬头看向眼前这栋如同垂暮老人般的居民楼。楼里只有零星几盏灯火，大部分窗户都是黑的，很多人家已经搬走。
她的“家”，在那漆黑一片的地下室。
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废纸和塑料袋，发出沙沙的声响。与刚才秦家老宅的喧嚣和之后轿车里的静谧相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而……落魄。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带着霉味的空气，抬步走向那扇锈迹斑斑的单元门。
就在她刚要推开单元门时，口袋里那部旧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不是系统那种诡异的提示音，而是她原本设置的、最普通的手机铃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秦卿脚步一顿，拿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赵辉。
她的前男友。那个三个小时前发短信给她，说“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而分手的男人。
秦卿看着那个名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她手指滑动，接听了电话，并且按了免提。
“喂？秦卿？你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赵辉的声音，语气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焦急和不耐烦，“你刚才去哪了？打电话一直打不通！信息也不回！”
秦卿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外卖头盔放在脚边，又从帆布包里翻找地下室钥匙。
“喂？你听到没有？哑巴了？”赵辉得不到回应，语气变得更加不善，“我告诉你，分手就是分手了，你别想不开玩消失那套！没用的！我们俩完了，彻底完了！你一个送外卖的，跟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懂吗？”
钥匙串叮当作响，秦卿终于找到了那把锈迹最重的钥匙。
“不过……”赵辉的语气忽然一转，带上了一丝施舍般的意味，“念在咱们好歹好了三年的情分上，我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你现在是不是没地方住了？房东又催你了吧？这样，我最后帮你一次，我朋友那边有个城中村的小单间，虽然条件差了点，但便宜啊！我帮你说说，你先过去住着……”
这时，秦卿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说完了？”
电话那头的赵辉似乎被她的冷静噎了一下，顿了几秒才没好气地说：“什么态度？我这是为你好！你别不识好歹！除了我，谁还管你死活？”
“为我好？”秦卿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她终于将钥匙插进了锁孔，转动。
老旧的锁芯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赵辉，”她推开沉重的铁门，发出吱呀的摩擦声，声音透过话筒传过去，“分手费，我给你准备好了。”
“分手费？”赵辉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秦卿，你没事吧？是不是受刺激脑子不正常了？就你？还给我分手费？你拿得出一千块钱吗？笑死人了！”
地下室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难闻气味。声控灯大概是坏了，无论她怎么跺脚都不亮，只有手机屏幕的光照亮脚下坑洼的水泥地。
秦卿一边往里走，一边操作着手机，点开了那个深蓝色的「资产」界面，找到了转账功能。界面极其简单，只需要输入金额和接收方。
她手指飞快地输入了赵辉的银行卡号——这号码她倒背如流，过去三年，她的大部分收入都转入了这个账户。
然后，在金额一栏，她输入了：50,000.00。
“啧，五千块？”赵辉似乎通过听到了她操作手机的声音，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行啊，秦卿，看来还有点私房钱？行，这钱我就当可怜你，勉为其难收……”
他的话还没说完，秦卿的手指在最后一个零后面，又连续点了四下。
金额变成了：500,000,000.00。
五后面，跟着八个零。
五亿。
她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个数字，指尖在“确认转账”上轻轻一点。
「叮——」
「转账成功。金额：500,000,000.00CNY。接收方：赵辉。备注：分手费。来源：序列零。」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提示。
几乎在同一时间，电话那头赵辉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碎裂声（可能是他的手机），然后是一阵剧烈到破音的、几乎喘不上气的抽气声。
“呃……呃……！”他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能发出这种毫无意义的音节。
秦卿已经走到了自己那间地下室的门口。她对着话筒，声音依旧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翻一万倍还你。过去三年，我花你的，加起来大概不到五万。”
“钱货两清。”
“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赵辉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
地下室的走廊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
只有她手中手机的微光，映亮了她面前那扇斑驳掉漆的木门，以及门上那张崭新的、红色的催租单。
门内，是她过去十几年不堪回首的人生。
门外，是一个刚刚用五亿买断过去、并即将面对更加疯狂未来的她。
她拿出钥匙，插向了另一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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