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轻轻的、带着近乎天真疑惑的问句，像一根针，刺破了宴会厅内凝固到极致的恐惧泡沫。
然而，泡沫破裂后，露出的并非解脱，而是更深沉的死寂和荒谬感。
“只……只是转个账？”一个站在前排、穿着鱼尾礼服的女士喃喃重复了一遍，声音发颤，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笑话。她看着屏幕上依旧在疯狂滚动的、每一个字都足以让世界经济震荡的警报，又看看那个站在红光下面色平静的女孩，大脑似乎无法处理这巨大的信息落差，眼神开始涣散。
“不可能……这绝对是黑客攻击！是特效！”一个年轻点的富家子弟猛地摇头，试图用自己能够理解的方式来解释眼前的一切，但他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出卖了他内心的动摇。什么样的黑客能让央行系统发出“末日预案”警报？
秦莫辰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声音，但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不再提支票，不再提冒充，那双之前盛满讥嘲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骇然和无法置信。他死死盯着女孩手中那部旧手机，仿佛那是什么来自外星的毁灭性武器。
秦世渊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尽管内心的惊涛骇浪绝不比任何人小，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位……小姐。”他顿了一下，显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行为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公共恐慌！”
他甚至不敢直接问“那一万亿是不是你转的”。
傅文佩紧紧抓着丈夫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西装面料里，她看着女孩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厌恶，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被红光无限放大的……惊疑不定。这个穿着外卖服的女孩，这张在血色光芒下显得有些模糊的脸……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点点眼熟？
女孩——秦卿，仿佛没有听到秦世渊的质问，也没有在意全场几百道几乎要将她洞穿的目光。她只是低头，又操作了一下那部破手机。
随着她的动作，舞台上那血红色的屏幕猛地一变！
【警报！警报！资金转移完成！】【最终转出额度：1，000，000，000，000，000.00USD】【接收方：全球匿名账户网络（已自动分发）】【系统备注：操作授权——序列零。无可追溯。无可异议。】
那一长串零，像一条冰冷的数字巨蟒，盘踞在屏幕上，对着所有人吐着信子。
“哦，转完了。”秦卿抬起头，语气平淡得像只是扫了个共享单车的二维码，“好像系统有点小题大做。”
有点小题大做……
众人看着屏幕上那依旧刺眼的“末日预案”字样，只觉得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宴会厅入口传来。
之前那个试图拖走秦卿的保安头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甚至顾不上满场的宾客和老板，脸上是见了鬼一样的惊恐，声音变调地喊道：“先生！夫人！外面……外面来了好多车！黑色越野车！把我们整个宅子都围起来了！下来很多人，穿着……穿着那种从来没见过的制服！他们说要……要接管这里的安保！说是最高级别指令！”
最高级别指令！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投向秦卿。
是她吗？这一万亿转帐引来的后续？
秦卿终于微微动了一下。她将那只旧手机随意地塞回外卖服口袋，然后弯腰，捡起了刚才因为挣扎而掉在地上的黄色外卖头盔。
她拍了拍头盔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其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扣好扣子。
明黄色的头盔，在满场血光的映照下，散发出一种诡异而夺目的光芒。
她抬起眼，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平静地落在秦世渊和傅文佩脸上。
“看来，”她开口，声音透过头盔的面罩，显得有些闷，却清晰无比，“今天的认亲宴，好像不太需要主角了。”
她顿了顿，仿佛思索了一下，然后非常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毕竟，你们亲爱的女儿，不是已经‘不幸去世’了吗？”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朝着那扇依旧洞开的大门走去。
人群像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一条更宽的通道，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移动的、人形的核弹。
守在门口的保安早已不知所措，看着走近的她，不仅不敢阻拦，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
门外，夜风灌入。隐约可见几道挺拔如松、穿着特殊黑色制服的的身影静立在庭院中，气氛肃杀。
秦卿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入了那片夜色之中。
宴会厅内，血红色的屏幕依旧亮着，冰冷的文字滚动。
死寂重新笼罩。
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某些人牙齿轻微打颤的咯咯声。
秦莫辰手中的支票，不知何时已飘落在地，被一只慌乱踩过的脚碾入了昂贵的地毯绒毛里。
傅文佩腿一软，几乎瘫倒，被秦世渊死死架住。这位商界巨鳄的目光死死盯着空荡荡的门口，脸色铁青，第一次露出了完全失控的、无法掌控局面的震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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