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的死寂，持续了足足有一分钟。
直到舞台上那血红色的屏幕，如同它出现时那般突兀地，猛地熄灭。
紧接着，头顶的水晶吊灯闪烁了几下，恢复了照明，壁灯、射灯也陆续亮起。柔和的、熟悉的光线重新洒满每个角落，试图驱散刚才那如同噩梦般的几分钟留下的阴影。
音乐没有恢复。
杯盘狼藉依旧。
没有人说话。
光线恢复了，但某些东西，似乎已经被那血光彻底灼伤，再也回不去了。
应急电源？不，刚才那是主电源恢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确认了某个“操作”完成后，便收回了那令人窒息的力量，将世界重新还给了他们，却留下了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查！”秦世渊的声音第一个响起，嘶哑，冰冷，带着一种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暴怒，“给我查清楚！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里来的黑客！是谁在搞鬼！”
他像是在对空气咆哮，又像是在命令那些刚刚回过神来、面面相觑的保安和吓得缩在角落的酒店经理。
没有人相信那是黑客了。但那比是黑客更可怕。
秦莫辰猛地喘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从水下浮出水面。他弯腰，有些狼狈地从地毯上捡起那张被踩了一脚的支票。支票边缘沾上了些许污渍，上面那一长串他原本以为足以打发任何麻烦的零，此刻看起来无比讽刺。
一亿？
在她随口转出的那个天文数字面前，这一亿，渺小得像一粒尘埃，可笑得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他，以及整个秦家的脸上。
冒充？碰瓷？
什么样的冒充者能引来央行最高警报？能调动那些看起来就绝非善类的黑衣人包围秦家老宅？
他想起女孩最后那句话——“你们亲爱的女儿，不是已经‘不幸去世’了吗？”
那语气里的平静和嘲讽，像一根冰刺，扎进他的心脏。
难道……她真的是……
不！不可能！秦莫辰猛地摇头，试图甩掉这个荒谬的念头。妹妹早就死了！是他们亲自确认的！DNA报告……虽然当年有些模糊……但绝不会错！
这一定是个针对秦家的巨大阴谋！一个布局精深的骗局！
可是，用一万亿来做骗局的开场？这手笔大到超出了他对“阴谋”的认知。
“莫辰！”傅文佩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她紧紧抓着儿子的手臂，脸色苍白如纸，“她……她刚才看我的眼神……她是不是……是不是……”她“是”了半天，那个名字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混乱。
“妈，你冷静点！”秦莫辰扶住母亲，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那不可能！那绝对不可能是妹妹！这肯定是有人知道了妹妹的事，故意找来一个相似的，用这种骇人听闻的方式来打击我们秦家！对！一定是这样！”
他像是在说服傅文佩，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是……那些钱……那些人……”傅文佩语无伦次。
“假的！都是障眼法！”秦莫辰语气斩钉截铁，但眼神却闪烁不定，“现在科技什么做不到？肯定是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技术手段制造了幻象！那些黑车上的人也可能是演员！对！演员！”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什么样的演员能有那种隔着老远就让人心胆俱寒的肃杀气势？什么样的技术能瞬间黑掉整个秦家的电力系统和所有电子设备，并精准地投射出央行的内部警报？
宾客们开始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充满了惊疑、猜测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他们目睹了可能是本世纪最夸张、最离奇的事件，这足以让他们在未来几个月的社交季里拥有谈不完的资本。
但同样，他们也感到了恐惧。如果那女孩真的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那他们刚才的嘲笑和鄙夷，会不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
不少人开始悄悄后退，试图离秦家人远一点，仿佛他们沾染上了什么巨大的麻烦。
“各位！”秦世渊终于勉强控制住了情绪，他提高声音，试图挽回局面，“今晚发生了一些意外的技术故障和一些……无聊人士的恶意扰乱，让大家受惊了。宴会就此结束，抱歉扫了大家的兴，改日秦某再设宴向各位赔罪。”
他努力想让事情听起来像一场技术事故和恶作剧，但显然，没有人会信。
宾客们如蒙大赦，纷纷借口离开，脚步匆忙，甚至有些慌乱，没有人再多寒暄半句。
很快，原本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变得空旷而冷清，只剩下满地狼藉和脸色铁青的秦家人以及瑟瑟发抖的侍者们。
秦世渊看着迅速散去的宾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秦家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在一个精心准备的、宣告继承人回归的重要日子里，被一个穿着外卖服、来历不明的女孩，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彻底砸了场子！
“爸，现在怎么办？”秦莫辰走到父亲身边，声音压抑。
“怎么办？”秦世渊猛地看向他，眼神锐利，“动用一切资源！给我把她找出来！我要知道她到底是谁！那笔钱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立刻去联系央行和安全部门的人，我要知道刚才那警报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地上那张被踩脏的支票上，眼中闪过极致的屈辱和怒意。
“不管她是谁，敢这样羞辱秦家，都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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