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英梨梨的伤口，苏晨站起身，环顾了一下这间凌乱的美术室。
空气中，还残留着幽影魔物消散时那股淡淡的焦臭味，混合着松节油和少女的体香，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味道。
窗户破了个大洞，冷风正呼呼地往里灌。
“此地不宜久留。”
苏晨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两位神色各异的天才少女身上，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口吻，下达了通知。
“收拾一下你们觉得有用的东西，跟我走。”
“好！”
几乎是下意识的，脚踝还隐隐作痛的英梨梨，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对现在的她来说，这个刚刚救了自己、还为自己细心包扎了伤口的神秘男人，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别说跟他走，就算他现在让自己从这里跳下去，只要他说能接住，英梨梨估计都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然而，她身旁的霞之丘诗羽，却在最初的羞愤和混乱过后，迅速地恢复了她作为顶尖创作者应有的冷静和理智。
“等等。”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
她扶着画架，强撑着站直了身体，那双漂亮的酒红色眸子，再次迎上了苏晨的视线。
这一次，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惊骇和慌乱，只剩下一种纯粹的、理性的审视。
“跟你走？”
她重复了一遍苏晨的话，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苏晨同学？我姑且这么称呼你。请问，我们为什么要跟你走？”
“去哪里？”
“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一个才见了不到半小时、连底细都一无所知的‘路过的普通高中生’呢？”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射出，精准地命中了问题的核心。
英梨梨顿时有些急了，她扯了扯诗羽的衣角，小声地劝道：“诗羽！你干嘛呀！是他救了我们诶！”
“闭嘴，英梨梨。”霞之丘诗羽头也不回，“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在这种鬼地方，把自己的性命，轻易交到别人手上，是最愚蠢的行为。”
她的话，虽然听起来冷酷无情，却是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末世中最正确的生存法则。
苏晨看着她那副重新竖起尖刺、仿佛一只炸了毛的黑猫般的模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
很好。
没有被救世主般登场的自己冲昏头脑，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构建起理性的防线。
不愧是霞之丘诗羽。
这样的人才，才有收服的价值。
“你说的没错，霞之丘学姐。”
苏晨点了点头，坦然地承认了她话里的逻辑。
“在这种情况下，怀疑，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武器。”
他这份从容的态度，反而让准备好迎接一番激烈辩论的霞之丘诗羽，微微一愣。
“所以，”苏晨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平静，仿佛能看透人心，“我给你，也给你们，两个选择。”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你们留在这里，继续玩你们的‘末日求生过家家’。你们可以加固门窗，节省食物，互相加油打气，幻想着救援队的出现。”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话语里的内容，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了她们内心最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后，等着下一只，或者下一群怪物，找到你们。”
“也许是能穿墙的幽影，也许是能喷射酸液的腐蚀兽，又或者，是力大无穷的巨灵魔。总之，它们会来的。”
“到那时，你们除了尖叫和绝望，什么都做不了。”
苏晨顿了顿，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恶魔低语般的诱惑力。
“第二，跟我走。”
“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那里有坚固的墙壁，有比这里更多的食物和水，有你们认识的、同样幸存下来的同伴。”
“最重要的是……”
他的目光，与霞之丘诗羽的视线，在半空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有我。”
这三个字，他说得云淡风轻，却又重如泰山。
霞之丘诗羽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再次漏跳了一拍。
“当然，”苏晨的嘴角，重新勾起了一抹商人般的、精明的微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们的‘才能’，为我，为我们的团队，做出相应的贡献。”
“作家敏锐的观察力，和画师精准的复现能力，在记录情报、分析怪物弱点方面，会很有用。”
“所以，霞之丘学姐，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
苏晨的话说完了。
没有威胁，没有强迫。
只是将两条截然不同，却又无比清晰的道路，摆在了她们的面前。
一条，是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在原地等待一个注定会到来的、悲惨的结局。
另一条，是将自己的未来，赌在眼前这个神秘而强大的男人身上，用自己的价值，去换取一线生机。
美术室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是抉择的沉默。
霞之丘诗羽的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她是个何等骄傲的人？
让她将自己的命运，交托于他人之手，甚至是以一种近乎“依附”和“被雇佣”的形式，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可是……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刚才时间静止时的那种无力感。
回想起了那个金色的巨人，一拳将幽影魔物打成虚无时的那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强大。
以及……
这个男人，在她耳边，那句让她羞愤欲死的低语。
他，就像一个全知全能的魔王，将她所有的骄傲、伪装、甚至连心跳的频率，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在这样的存在面前……
自己的骄傲，又算得了什么呢？
或许，这才是这个崩坏的世界里，唯一的真理——
力量，决定一切。
就在她内心挣扎到极点的时候，一只柔软而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角。
是英梨梨。
金发少女的脸上，早已没了平时的傲娇，只剩下最纯粹的、对生存的渴望。
“诗羽……”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哀求。
“我想……活下去。”
这句话，像一根最柔软的羽毛，却成为了压垮霞之丘诗羽心中那座名为“骄傲”的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啊。
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去谈论所谓的骄傲和未来。
她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酒红色眸子，无比复杂地，看向了那个一直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答案的男人。
“我们……”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妥协。
“跟你走。”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但同时，又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但是，”她补充道，这是她最后的倔强，“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一个真实的名字。”
苏晨笑了。
笑得，如同一个获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苏晨。”
他看着眼前的黑长直学姐，一字一句地，宣告道。
“你们未来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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