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星际娱乐宿舍的防盗网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林烨把手机举在眼前,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指节被冻得泛白。
他盯着短视频里染着蓝毛的男团成员扯着嗓子喊“宝贝,你是我的超级巨星”,喉结动了动:“这破世界连《孤勇者》都没有,真是文化荒漠。”
床头贴着的练习生日程表被水汽泡得卷边,最上面用红笔圈着“三个月后淘汰考核”。
林烨翻身时,床垫发出吱呀的抗议——这是他重生第三天,灵魂里还缠着前世当娱乐教父时的疲惫。
那个亲手捧红三十个顶流、把公司做到市值百亿的自己,最后是在录音棚里握着没签完的对赌协议断的气。
现在他就想当条咸鱼,混过三个月拿完底薪,去夜市支个煎饼摊。
手机突然震得差点飞出去。
林烨眯眼一看,是公司内部通知:【关于与练习生林烨解除合约的决定】。
他扫过最后一行“需赔付违约金800万元”,突然笑出了声。
这三天他早摸清了——原主这三个月旷训十七次,在训练室打游戏被拍,还跟同公司练习生说“华夏古曲都是老古董”,黑料堆成山。
解约通知来得正好,省得他主动提离职。
“吱呀——”
铁门被推开的风裹着雨星子扑进来。
林烨抬头,看见一双沾着水珠的黑色高跟鞋。
再往上,是剪裁利落的宝蓝高定西装,腰线收得极窄,衬得来人肩背挺直如松。
苏清雪单手撑着收拢的黑伞,伞尖滴下的水在地板上溅出小坑,像极了倒计时的滴答声。
“林烨。”她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玉,“我们解除婚约。”
林烨把手机倒扣在胸口,翘起二郎腿:“行啊,等我赔完八百万,咱们两清。”
“你连违约金都赔不起,还想谈尊严?”苏清雪从鳄鱼皮手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推到他床沿,“签了它,我替你还债。但你必须立刻滚出公司,永不涉足娱乐圈。”
林烨盯着她眼尾那颗泪痣——前世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资本大佬看弃子的眼神。
原主和苏家的婚约是两家老爷子定的娃娃亲,苏清雪从国外回来接管星际娱乐后,就没正眼瞧过他。
此刻她睫毛都没颤一下,仿佛在说“这是你最好的出路”。
他忽然笑出声:“苏总,你确定我现在一无是处?”
“哐当!”
宿舍门被撞开的声响比雷声还大。
陈明远顶着一头湿发冲进来,后领还滴着水,身后跟着化着蜜桃妆的沈薇——这姑娘刚在热搜挂了三天“甜妹练习生努力到低血糖”,此刻眼尾却压着点得意。
“林烨!救场!”陈明远一把拽他胳膊,力气大得差点把人从床上薅下来,“B组主唱急性喉炎,海选直播十分钟后开始,你是唯一会唱歌的替补!”
林烨皱眉甩开他手:“我不上。”
“你当我想求你?”陈明远压低声音,额角青筋跳得像蹦迪,“上面有人盯着呢!你现在敢说不,明天全网就是‘黑料练习生耍大牌被永久封杀’,违约金翻倍都算轻的!”
沈薇适时扯了扯陈明远袖子,甜得发腻:“林哥,机会难得,别辜负公司栽培......”尾音轻轻一挑,活像在说“你等下出糗可别怪我没提醒”。
林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苏清雪正倚着墙翻手机,锁骨在西装领口里若隐若现,听见动静抬了下眼,又垂头继续看财务报表。
那副“我就知道你要完蛋”的模样,像根细针扎在他心口。
他突然翻身下床,踩上沾着泥的运动鞋:“行,我去唱。但只唱一首‘老歌’——你们没听过的那种。”
海选现场的聚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烨站在舞台中央,能听见观众席传来零星的嗤笑。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皱巴巴的白T恤——早上被沈薇“不小心”泼了咖啡,现在还留着褐黄色的印子。
弹幕在舞台侧屏上滚动:
“这谁啊?练习生都能上海选?”
“听说他旷训打游戏,沈薇说他连哆来咪都分不清”
“星际娱乐是没人了吗?”
导播间里,陈明远捏着对讲机的手直抖:“备用机位都给近景,要是他跑调......”话没说完,被副导演拽了下袖子:“开始了开始了!”
林烨接过麦克风,指腹蹭过金属网罩。
他闭着眼,前世那些被资本碾碎的深夜突然涌上来——为了捧新人陪酒到胃出血,为了压黑料在法院耗三个月,最后死的时候,助理还举着手机喊“林总你再签两个代言”。
现在,他听见灵魂深处传来“咔嗒”一声。
那是座记忆宫殿的门开了。
《牵丝戏》的旋律像清泉漫过每根神经,戏腔的婉转、副歌的苍凉,连编曲时钢琴键的温度都清晰得可怕。
与此同时,他的感知力突然变得异常敏锐——能听见观众席第三排男生吞口水的声音,能看见评委席最右边女老师涂着薄荷绿甲油的手指在颤抖,甚至能捕捉到导播间里陈明远喉结滚动的频率。
这是重生带来的金手指?
林烨在心里挑眉。
前世当教父时,他最擅长挖掘艺人的“灵魂共鸣点”,现在这能力被放大到了极致——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前世打磨千遍的情感,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听众的心窝。
前奏响起。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
林烨开口的瞬间,观众席的哄笑戛然而止。
戏腔婉转如游丝,却带着说不出的悲怆,像旧戏园里褪色的帷幕被风掀起,露出幕后扎着红头绳的傀儡,和那个跪在地上,用丝线牵着它唱尽悲欢的老戏子。
评委席中间的资深音乐人张雪琴猛地直起腰,钢笔“啪嗒”掉在评分表上。
她盯着舞台上的少年,喉结动了动——这哪是在唱歌?
这是在用灵魂讲一个故事,讲傀儡与戏子的相依为命,讲“似谁半生风雪相陪”的孤独。
导播间里,陈明远的对讲机“哐当”砸在地上。
他盯着监控画面里林烨微颤的眼尾,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老戏园听过的绝响——那是他爷爷带着他,挤在后排听一位老艺人唱《游园惊梦》,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时,全场掉针可闻。
现在的感觉,比那更震撼。
弹幕突然被刷爆:
“谁写的歌?这是华夏风吗?”
“我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
“救命这戏腔!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VIP席上,苏清雪的手机疯狂震动。
她本来在核对下季度的广告预算,此刻被消息提示音吵得皱眉,点开微信,公关总监的消息弹出来:【苏总,热搜第一:神秘练习生一嗓子封神】。
她抬头的瞬间,正撞上舞台上的目光。
林烨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尾泛红,歌声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笑我疯癫,笑我可怜......”
有什么东西在苏清雪心里裂开了。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股东大会上,有人提议“处理掉林烨这个负面资产”,她当时翻着他的训练记录,上面写着“音准偏差20%,节奏感薄弱”。
可现在——
他的声音像一根线,牵着全场的呼吸。
观众席有人抹眼泪,评委席的张雪琴已经拿起了打分牌,上面明晃晃的99分。
最后一个尾音消散时,全场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林烨握着麦克风站在原地,看着观众席有人举着手机冲他拍,弹幕还在疯狂滚动:“求歌名!”“这是华夏古曲吗?”“练习生而已?你管这叫练习生?”
苏清雪的手指抵着额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财务报表索然无味。
她看见林烨下台时,陈明远几乎是扑过去抱他,沈薇站在后台脸色比粉底还白。
而那个总被她当成废物的少年,此刻歪着嘴笑,T恤还是皱的,眼里却有她从未见过的光。
手机又震了。
她低头,是爷爷发来的消息:【清雪,你退婚的那小子,刚在直播里唱红了半座城。】
雨不知何时停了。
林烨站在后台,听着外面的喧嚣,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
记忆宫殿的门还敞着,里面堆着数不清的歌单、剧本、诗词——前世他以为这些是枷锁,现在才明白,它们是武器。
他瞥向VIP席的方向,看见苏清雪正盯着他,眼神像在看什么陌生的东西。
林烨勾了勾嘴角,把麦克风塞进工作人员手里。
八百万违约金?退婚?
慢慢来。
他有的是歌,够唱到苏家那位冰山女总裁,后悔今天说过的每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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