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沈书凝感觉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到自己身上。
沈长也立即起身,屈膝行礼,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回圣上,正是小女书凝。”
“哦?”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自带威严:“上前来,让朕好好瞧瞧是怎样的娘子竟这般厉害。”
沈书凝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是那种从心底里窜出来的紧张感,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起身,走出席位,在御前停下脚步,随后盈盈下跪:“臣女沈书凝,叩见圣上,皇后娘娘,圣上万岁,娘娘千岁。”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姿态从容得体,不见半分怯场。
她能感受到来自御前方向的审视目光,但没有皇帝的命令她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抬头。”
沈书凝闻言抬头,目光却恭顺的垂落,不敢直视天颜。
皇帝打量她片刻,龙颜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微微颔首:“嗯,沉静娴雅,临危不乱,更有救人之仁心,沈爱卿,你养了个好女儿啊。”
他顿了顿,对着身侧的内侍总管说道:“赏。”
“臣/臣女谢圣上隆恩。”沈长也与沈书凝同时谢恩。
皇帝的一句赏,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倒入冷水,瞬间在宣华殿内炸开。
沈书凝从容起身,微垂着眼,在殿内无数道目光的护送下,稳步回到自己的席位。
殿内歌舞继续,但因刚刚的插曲,许多人的心思都已不在宴会上。
沈书凝刚坐下,便感到身侧投来一道阴冷的视线,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沈书瑶脸色煞白,她没有想到当初自己精心设计的一场好戏,如今竟然成了沈书凝出风头的契机。
孙氏用力捏着酒杯,指节泛白,脸上却是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周遭投来的祝贺目光点头示意。
本来就因为被夺去了掌家权心烦意乱,如今这一出更是雪上加霜了。
酒过三巡,帝后起驾回宫,宫宴也接近尾声。
待帝后离去,便陆续有衣着华府的夫人带着自己女儿前来敬酒搭话。
“孙夫人,真是恭喜了,听说沈将军在外征战十年,都是你来抚养这个孩子,竟养的这般玲珑剔透,真是好福气。”一位伯爵夫人笑着对孙氏道,眸光却落在沈书凝身上。
孙氏笑容僵硬:“伯爵夫人过誉了,书凝不过是侥幸罢了。”
“沈三娘子真是深藏不露,不仅医术了得,瞧这仪态万方的气质,真是令人见之难忘。”另一位夫人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说道。
沈书凝微微一笑:“夫人谬赞了,书凝愧不敢当,今日是圣上和娘娘慈爱,臣女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几轮下来,她深感疲惫,不禁暗想,这古代的人情世故可比现代的难多了。
现代若是处理不好,最差的结果也就是老死不相往来,而这个人命似草芥的古代,可能说错一句话,一个字,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睁眼便是明争暗斗,她步步为棋,与人斗,与天争,不过就是想挣得一条活路。
现代的沈教授已经死了,既然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那她定要比任何人都珍惜。
……
在场的诸位彼此寒暄过后,就开始陆续离场了。
沈书凝正欲随人流离开,却见一位面生的内饰来到她身边,低声说道:“沈三娘子,五殿下有请,于揽月阁一叙。”
沈书凝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点头,对身旁的冬雪低声说道:“去告知父亲,我稍后便来。”
随后,便跟着那内侍穿过曲折的回廊,绕过两三处宫殿,来到了揽月阁。
揽月阁内,五皇子傅景瑜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月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慵懒的笑意,但这笑意却是始终不达眼底。
“臣女参见五殿下。”沈书凝规矩行礼。
“免礼。”傅景瑜缓步走到她面前,打量着她:“今日御花园,三娘子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殿下说笑了,臣女不过就是侥幸。”
“侥幸?”傅景瑜轻笑一声,声音低了几分:“一句王孙归不归,道尽十年离索,三娘子,你这侥幸二字,未免太过敷衍了吧。”
沈书凝心下微沉,语气平静:“殿下明鉴,正是因为臣女卧病在床十年有余,母亲早逝,父亲在外征战,尝尽离别之苦,才能对诗中意境体会更深几分,并非刻意为之。”
傅景瑜凝视她片刻,忽然道:“你可知今日父皇为何单单赏你。”
“圣上慈爱,体恤臣女救人之举。”
“是…但也不全是。”傅景瑜意味深长的说道:“沈将军镇守边关,劳苦功高,父皇这是……”
“殿下!”沈书凝突然出言打断了傅景瑜的话:“殿下,恕臣女冒昧,但有些话臣女不得不说,臣女只是一介闺阁女子,您想说的那些,臣女不想知道,能嫁一个如意郎君,能得母家夫家庇佑,一生不愁吃穿,安享晚年,这才是臣女一生所求所愿。”
傅景瑜闻言,眸中带着一丝惊讶。
阁内寂静了许久,就在沈书凝以为自己讲要被问罪时,才听到他再度开口:“本王只提醒三娘子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三娘子所求不过就是过安稳日子,那以后就多学学管家理项,不要像你的母亲一样,账目被人动了手脚却浑然不知,落得个香消玉损的结局。”
沈书凝抬眸,眸中情绪复杂:“五殿下此言何意啊?”
“本想多提点三娘子一句,但三娘子既说想安稳度日,只要此生不愁吃穿,就别无所求,那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傅景瑜黑眸泛着微光,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我知道三娘子在暗中查探这十年的项目,但我不忍看你白费功夫,只能提醒你一句有时候你所信任之人,可能就是未来你查清真相的最大阻碍。”
就在这时,门外传出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傅景瑜神色不变,扬声问道:“何事?”
一名内侍在门外回道:“殿下,顾小郎君求见,说是给您送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