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九天之上垂落的浩荡霞光,如同一道神谕,宣告着一座崭新势力的崛起。
然而,逍遥宫门前那股无形却仿佛能镇压万古洪荒的凛然钟意,却成了天然的屏障,让无数心生贪念的妖魔精怪望而却步,只敢在百万里之外遥遥窥探,不敢越雷池半步。
寂静被一阵沉闷的轰鸣打破。
大地微颤,一道巨大的阴影正从百里之外缓缓蠕动而来。
那并非飞天遁地的神通,也非缩地成寸的道法,而是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移动。
一块高达十数丈的青黑巨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碾过山川,趟过河流,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仿佛承载着无法言说的沉重过往。
它最终停在了逍遥宫山门前三丈之处,那股霸道的钟意如有实质,压得它周身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藤儿和玄尘的目光同时落了过去,只见那巨石表面光华流转,咔嚓声不绝于耳,无数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最终,“轰”的一声闷响,巨石从中裂开,碎石崩飞四溅,露出了其中包裹着的身影。
那是一名女子,身披一件朴素至极的灰袍,赤着双足,肌肤呈现出岩石般的质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处镶嵌着的一枚菱形晶石,流淌着微弱却坚韧不灭的灵光。
女子走出碎石,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对着山门重重叩首,额头触地,发出金石交击之声。
“山野精怪石矶,叩见宫主。”她的声音清冷而沙哑,带着一丝万古不变的沉寂,“我无惊天血脉,无盖世神通,仅凭一缕灵识不灭,苟活于世。今闻神宫落成,天降异象,斗胆前来,愿为宫主镇守此门千年,只求……换一个问道之机!”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卑微,但脊梁却挺得笔直,仿佛那不是请求,而是一场以千年孤寂为赌注的交易。
藤儿天性善良,见她如此决绝,
一只手却横在了她的身前,是玄尘。
玄尘负手而立,眼神淡漠地扫过跪在地上的石矶,声音比万载玄冰还要寒冷:“我逍遥宫,不收废物,也不养闲人。你既无显赫根脚,又无傍身功法,凭什么入我逍遥之门?”
他的话像一柄重锤,足以击碎任何求道者的尊严。
然而石矶却并未动怒,甚至连头都未曾抬起,只是声音愈发低沉地说道:“我能扛雷,能挡灾。若有强敌来犯,我能以身为盾。若宫主欲试新阵,我能替主人入阵三年而不退。若千年之后,宫主仍觉我无用,石矶便自行碎于此地,化作尘土,为这山门铺就一级台阶。”
她的话音刚落,玄尘的眼底深处,一抹微不可察的波动闪过。
在他的识海中,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金色提示悄然浮现:【检测到‘纯粹道心’波动,其意志坚不可摧,与‘护法石卫’职阶完美契合。】
心中虽已有决断,玄尘面上的神情却愈发冰冷,带着一丝审视的威压:“试阵?我这逍遥宫的护山禁制,内蕴混沌钟一丝道韵,可碾碎元神,震散真灵。你这区区石灵之躯,受得住?”
石矶没有回答。
言语,在绝对的决心面前,总是苍白的。
她缓缓起身,转过身,面对着那流光溢彩、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宫门护罩,猛然反手一掌,用尽全身力气拍了上去!
没有神通,没有法力,只有最纯粹的肉身冲撞!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那护山光罩仅仅是泛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瞬间恢复如初。
而石矶的身影,却如同被一座太古神山正面撞中,刹那间倒飞出百丈之远,重重地砸在地上,坚硬的石体上瞬间崩裂出数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更令人心惊的是,从那些裂痕之中,渗出的并非鲜血,而是一缕缕淡淡的金色灵光。
那是她的本源灵识,她竟是在用燃烧本源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藤儿惊呼一声,满脸担忧。
玄尘却依旧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石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石屑簌簌掉落,她看也不看身上的伤势,再次沉默地冲向光罩。
第二次被震飞,伤势更重,石体几乎濒临破碎。
她又一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坚定,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燃尽。
就在她准备发起第三次撞击时,一个淡漠的声音终于响起。
“够了。”
玄尘轻轻一挥手,一道细微如发丝的鸿蒙紫气从他指尖飞出,如同一道紫色的闪电,瞬间没入石矶的体内。
刹那间,石矶身上所有狰狞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就连她消耗的本源灵光也瞬间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
石矶愣在原地,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眼中满是震撼与不解。
玄尘缓步走到她的面前,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万古时空,看透她的灵魂深处。
“你不是来求一个庇护,你是来赎命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道惊雷在石矶的灵识中炸响。
“赎你当年身化灵山之基,却眼睁睁看着山倾宗灭,而你独活,未能护山周全之罪,对不对?”
石矶浑身剧烈一震,那双万年不变的石眸之中,竟然第一次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她再也支撑不住,轰然跪倒,这一次,是彻底的心悦诚服,是灵魂深处的颤栗。
“……是。”万年的愧疚与痛苦,在此刻化作一个字,重如山岳,“我曾是昆仑西脉一座灵山之基石,山崩之时,我道行浅薄,未能护住满山生灵,独自苟活万年,愧不敢再言‘道’字。”
“知耻而后勇,方可为守门之卫。”玄尘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平淡,“准你入宫,为‘镇门石卫’。此后,你每日需受九天神雷锻体,洗去你身上的死寂之气。三年之后,若你神魂不灭,我再亲自传你功法。”
石矶重重叩首,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坚定如磐石:“谢主人,赐我重生之机!”
就在这时,远处云端,一道祥和的气息缓缓靠近。
一位手持翠绿竹杖,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缓步踏空而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天地的脉络之上,眼中精光隐现,深邃难测。
他来到山门前,对着玄尘遥遥拱手,姿态虽是平辈论交,语气却带着一丝敬意:“道友以太古凶兽残魂为阵眼,以先天石灵为门卫,如此惊世骇俗的手段,如此非凡的气象,实乃老朽平生仅见。老朽云中子,云游至此,恰逢神宫落成观礼,不请自来,还望道友勿怪。”
玄尘淡然一笑,仿佛对方的身份来历,他早已知晓:“既来之,则留之。你若能看得懂我这宫门前的阵法,可暂居东阁,与我论道几日。若是看不懂——也无妨,至少能看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好戏?”云中子闻言朗声大笑,正欲回应,脸色却豁然一变!
他猛地抬头望向天际,只见西方天际,数十道浓烈如墨的妖气撕裂云层,如陨石般呼啸而至!
那妖气凶煞无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转瞬之间,数十道身影轰然降落在逍遥宫门前,激起漫天烟尘。
为首的,是三名气息格外强大的妖王。
一个生着三颗头颅、六条手臂,手持巨杵的独角兕;一个背生狰狞骨翅,浑身覆盖着金属般鳞甲的穿山甲大妖;还有一个身高三丈,手持开山巨斧,满脸横肉的熊山君!
他们显然是听闻逍遥宫新建,宝光冲霄,特意前来“借宝”的恶客!
那熊山君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玄尘身上,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贪婪与不屑,狂笑道:“哈哈哈!我还以为是哪家上古道统出世,原来只是个新立的小庙,也敢妄称神宫?小子,识相的,把你这宫殿里的至宝乖乖献上来,熊爷爷我还能饶你不死!”
面对这等汹汹气焰,玄尘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眼前的数十位妖王,不过是几只聒噪的蝼蚁。
他只是侧过头,对着身旁的藤儿,用一种吩咐下人倒茶般的平淡语气说道:“七宝封天阵,开到三成。”
“是,主人。”藤儿恭敬应声。
话音未落,那原本只是流光溢彩的宫门光幕,猛然间光华大盛!
嗡——!
一声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低鸣响彻天地。
只见光幕之上,九道模糊而古朴的钟影一闪而过,虚浮于空中。
那钟影虽是虚幻,却仿佛承载着镇压三千世界的伟力,随着那一声低鸣扩散开来,一道无形的音波瞬间扫过全场!
“噗通!噗通!”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小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双眼翻白,七窍流血,神魂瞬间被这钟音震成了齑粉!
而那三位妖王,更是如遭雷击,神魂剧震,识海中仿佛有亿万座神山同时崩塌,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们无法抗拒地双膝一软,竟有七八成都当场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抖,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站在一旁的云中子,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失声惊呼:“以阵法演化音波神威……这……这不是寻常的洞天福地!”
天地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妖王们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呻吟。
那股镇压神魂的恐怖威压,如同坍塌的天穹,死死地将他们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而,就在这一片绝望的寂静之中,那唯一还勉强用巨斧支撑着身体,没有完全跪下的熊山君,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一股暴戾之气正在他体内疯狂酝酿,仿佛要冲破那无形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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