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凉风,吹不散赤司星川骨子里的疲惫。
道馆的木地板,道服的汗味,竹刀的撞击声,一切都还残留在感官里。但更深层的,是精神上的紧绷。昨夜那场与贝尔摩德的交锋,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反复回放,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即便此刻已经松开,依旧残留着震颤的余音。
公寓楼下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圈,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就在他准备迈上台阶时,一道身影从角落的黑暗中分离出来,无声无息。
是那条黑犬。
是“影”。
它就蹲坐在那里,距离不远不近,像一个沉默的卫兵。黑色的皮毛几乎要融进夜色,唯独那双眼眸,在灯光下折射出两点微弱却执着的光。
它在等他。
一股暖意从赤司星川的心底涌起,驱散了些许盘踞在四肢百骸的寒意与疲乏。
他走过去,在黑犬面前蹲下。
他伸出手,动作熟稔,准备像往常一样,安抚地揉一揉它的头。
然而,指尖与皮毛接触的刹那。
轰!
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情感洪流,没有经过任何缓冲,野蛮地撞进了他的意识深处!
不是语言,不是画面,而是最原始、最纯粹的情绪本身。
焦急。
担忧。
还有一丝……被遗留下来的委屈。
紧接着,混乱的意识碎片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那是贝尔摩德冰冷的手指,是自己被强行塞进保时捷356A的瞬间,是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的街景。
视角在剧烈晃动,那是属于“影”的视角。
它在追逐,在狂奔,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的古董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画面切换。
公寓楼下,空无一人。
“影”在原地徘徊,鼻尖贴着地面,徒劳地嗅探着他残留的气息。从黑夜到黎明,它没有离开,只是焦灼地、固执地等待了一整夜。
原来是这样。
原来它一直都在这里,一直都在担心自己。
这股不含任何杂质的情感,狠狠地撞击着赤司星川的心脏。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他的视线,却被“影”嘴边的一抹异样所吸引。
那里沾着一些湿润的泥土。
还有……暗红色的痕迹。
血?
赤司星川的眉头皱起,一个不好的预感让他站起身。他快步走到自家公寓的门口,然后,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
公寓门口那块他每天都会踩踏的、干净的迎宾地毯上,此刻,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样东西。
一只野兔。
它已经死了,身体还带着一丝野外的微凉。
兔子的皮毛很完整,看不出任何明显的撕咬伤口,只有颈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有骨骼碎裂的痕迹。
这是一击毙命的捕猎手法,精准,高效,不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赤司星川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一个念头,清晰无比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它以为我受伤了。
它以为我被“敌人”带走,经历了一场恶战,所以才会消失一整夜。
所以,它去捕猎了。
它将自己能找到的、最宝贵的食物,它赖以为生的战利品,放在了家的门口。
它想用这种方式,来“犒劳”我,来“治愈”我。
对于一只挣扎求生的流浪犬而言,这或许是它能献出的,最高规格的礼物。
这份忠诚与关心,纯粹到了极致。
它不求回报,不含算计,只是源于最本能的守护欲。
一道温暖的激流,毫无征兆地冲垮了赤司星川的心防。那道因为贝尔摩德、因为那个神秘组织而强行筑起的、冰冷坚硬的壁垒,在这一刻,被这只野兔和它背后那颗赤诚的心,撞得粉碎。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在“影”的面前蹲下。
这一次,他没有再伸出手。
他只是平视着它,目光里褪去了所有的伪装与试探,只剩下一种从未有过的郑重。
“影。”
他轻声呼唤,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黑犬的耳朵警觉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作为回应。
“以后,不用再流浪了。”
赤司星川凝视着那双黑色的眼眸,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这不是一句随口的承诺。
这是一个邀请。
一个羁绊的缔结。
“影”似乎听懂了。
或者说,它通过那条灵魂的纽带,直接感受到了这份邀请的重量。
它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里,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那是一种极具人性化的光彩,仿佛长久以来蒙尘的宝石,在这一刻被擦拭干净,绽放出了夺目的光华。
它向前迈了一步。
然后,用自己的头,轻轻地、带着全然的信赖与依恋,蹭了蹭赤司星川的脸颊。
粗糙的皮毛,带来了微痒的触感。
赤司星川站起身,拿出钥匙,打开了公寓的大门。
“咔哒。”
门锁开启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以往,每当他开门时,“影”都会自觉地停在门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不被驱逐的距离。
但今天,它没有。
在赤司星川为它让开道路后,它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迈开了沉稳而坚定的步伐。
第一次,踏进了这个它将要用一生去守护的家。
从这一刻起,它不再是无名无姓的流浪黑犬。
它是赤司星川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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