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学后,夕阳的余晖将教学楼的影子拉得狭长。
赤司星川背着书包,正准备动身前往剑道馆。昨夜与贝尔摩德的交锋让他身心俱疲,此刻只想沉浸在擦拭木刀的重复工作中,让那份宁静洗刷掉精神上的粘腻感。
就在他走到校门口时,一阵熟悉的、带着甜香的风从身后袭来。
“赤司同学!等一下!”
藤峰有希子像一只挣脱了束缚的雀鸟,轻盈地冲了上来。她没有丝毫的见外,直接挽住了赤司星川的胳膊,整个人都贴了上来,手臂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身体微微一僵。
她的脸上挂着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明媚到晃眼的灿烂笑容。
而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妃英理正一脸无奈地跟随着,眼神里带着几分歉意。
“有希子,你又有什么事?”
赤司星川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试图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却被对方抱得更紧了。
“是这样的!”
藤峰有希子像是献宝一般,从自己那个小巧的挎包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了一个印着校徽的记者证。她将小本本在赤司星川眼前晃了晃,动作煞有介事。
“我接了校报的独家专访任务!”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未知冒险的渴望。
“要去采访一位传说中的‘剑道美人’!所以,急需你这位剑道馆的‘内部人士’,带我们去参观一下啦!”
剑道美人。
这个称呼让赤司星川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池波静华那温婉而沉静的面容。
他本能地想要拒绝。
他今天只想一个人安静待着。更何况,让藤峰有希子这种好奇心过剩的麻烦制造机进入道馆,无异于将一只哈士奇放进满是精密仪器的实验室。
“我今天有点……”
“不行不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有希子用撒娇的语气打断了。她抱着他的胳膊用力摇晃着,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就这一次!拜托了赤司同学!这可是关系到我校报记者生涯的重大任务!任务失败的话,我会被主编骂死的!”
旁边的妃英理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试图解围。
“有希子,别给赤司同学添麻烦了。我们可以自己去申请采访的。”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呀!”有希子撅起了嘴,“等申请批下来,‘剑道美人’说不定都毕业了!英理你忍心看我错失这么大的新闻吗?”
赤司星川看着一个软磨硬泡,一个在旁边满脸歉意却又无可奈何,只觉得头疼的程度又加深了一分。
最终,在有希子那近乎耍赖的攻势下,他还是败下阵来。
“……好吧,但是说好了,到了道馆要保持安静,不准乱碰东西。”
“好耶!赤司同学最好了!”
得到许可的藤峰有希子立刻欢呼起来,挽着他的胳膊,兴高采烈地朝剑道馆的方向走去,完全将他的叮嘱抛到了脑后。
妃英理跟在后面,对他投来一个“给你添麻烦了”的眼神。
赤司星川只能回以一个苦笑。
剑道馆古朴的大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木料、汗水与尘埃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赤司星川的另一个避风港,一个与贝尔摩德所代表的那个黑暗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藤峰有希子那旺盛到无处安放的好奇心,在踏入道馆的瞬间便被彻底引爆。
她先是冲到正在进行基础挥刀训练的场地边缘,有样学样地从旁边的练习架上拿起一把竹刀,学着剑道部成员的样子,呼喝着挥舞了两下。只是那软绵绵的动作,配上她那兴致勃勃的表情,惹得几个年轻的部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妃英理连忙上前把她拉开,小声地提醒她不要打扰别人训练。
可一转眼,她又跑到了另一侧的陈列室。
那里整齐地摆放着几副古老的武士铠甲,以及一些颇有年头的名刀复制品。
“哇!这个头盔好酷!就是不知道戴上去视野怎么样……”
她踮起脚,试图去触摸那副铠甲的面颊,又被紧随其后的妃英理给按住了手。
她就像一个初次进入大观园的刘姥姥,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探索欲,一刻也停不下来。
赤司星川没有管她们。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到兵器架旁,拿起干净的棉布,开始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仔细擦拭每一把供学员们使用的木刀。
木刀入手沉重,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传来,让他纷乱的思绪慢慢沉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惊呼打破了他的专注。
正在“探险”的有希子,似乎是被地板上某个凸起的地方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她惊叫着,身体一个踉跄,前进的方向不偏不倚。
正是赤司星川旁边那个摆满了木刀的、高达两米的巨大兵器架!
“哗啦——!”
沉重的实木兵器架,在少女的撞击下,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响。
整个架子猛地向一侧倾倒。
架子上,那数十把由坚实木料制成、每一把都分量沉重的木刀,在顷刻间失去了所有支撑。
它们化作一片密集的死亡阴影,朝着正下方,那个刚刚摔倒在地的娇小身影,当头砸了下来!
“小心!”
旁边的妃英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那不是轻飘飘的竹刀!
那是能轻易将人骨头砸断的实心木刀!
这么多把一起砸下来,就算不头破血流,也绝对是重度脑震荡的下场!
有希子自己也彻底吓傻了。
她的瞳孔在瞬间紧缩成一个针尖,大脑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一片空白。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木刀在自己的视野中不断放大,却连最基本的躲闪都忘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带着一股决然的气势,猛地从旁边扑了过来!
是赤司星川!
在兵器架倾倒的声响传来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就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没有丝毫的思考与权衡,那是一种被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
一个爆发式的飞扑!
他精准地冲到了藤峰有希子的身前,用自己的后背,组成了一面坚实的人肉之盾,将那个娇小的、还在发懵的女孩,死死地护在了自己的身下!
“砰!”
第一根木刀砸下,沉重的力道让他的后背猛地一震,一股剧痛瞬间炸开。
“砰!砰!砰!”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沉重的木刀接二连三地砸在他的后背上,发出一连串如同重锤擂鼓的恐怖闷响!
“唔!”
赤司星川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仿佛每一寸骨头都要被这连绵不绝的重击给生生砸断。
但他依旧咬紧牙关,青筋从脖颈贲起,用双臂死死地撑在冰凉的地板上,为身下的女孩,撑起了一片绝对安全的狭小空间。
直到最后一根木刀携着风声落下,重重地砸在他的肩胛骨上,这个可怕的瞬间才终于结束。
世界,重新恢复了令人心悸的安静。
有希子趴在他的身下,毫发无伤。
她能清晰地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他那因为剧痛而变得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她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人安心的、干净的皂角香气,混杂着一丝汗水的味道。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你……没事吧?”
赤司星川那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痛楚,却依旧保持着温柔的声线,在她的耳边低声响起。
闻声赶来的妃英理和道馆主人池波静华,刚刚冲进陈列室。
她们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满地狼藉的木刀,少年用后背死死护住少女的姿态,以及那份在灾难过后,令人震撼的英勇与温柔。
两人都彻底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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