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馆的休息室里,空气粘稠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池波静华已经确认过,赤司星川后背的伤只是大面积的肌肉挫伤,万幸没有伤及骨骼。这个结论让紧绷的气氛稍稍松弛,所有人都吐出了一口压抑许久的气。
此刻,赤司星川正光着上半身,俯趴在散发着干燥草席味的榻榻米上。来生泪拧开药瓶,清凉的药油气味瞬间弥散开来,她细致地帮他处理着那片骇人的淤青。
房间的另一角,藤峰有希子蜷缩着身体坐在那里,双手无措地抓着自己的膝盖。
她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虽然没有真正受伤,但身体被拽倒时,手肘还是在粗糙的木质地板上狠狠擦过,留下了一片火辣辣的擦伤。
“那个……有希子,你的手没事吧?”
妃英理担忧的声音打破了角落的沉默。
“啊,没事,没事,一点小伤。”
有希子像是被惊到的猫,猛地摆手,试图将那片破皮的狼狈藏起来。
她不想让任何人再为自己担心。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住了她面前的光。
刚刚上完药的赤司星川,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从急救箱里拿出干净的棉签和一小瓶消毒水,径直走到她面前,动作流畅地蹲下身。
他的出现,让本就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
“别动。”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要是不处理好,发炎了会留疤的。”
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正在处理一件极其精密的仪器。
有希子的身体僵住了。
距离太近了。
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见,他额角因为忍耐背部疼痛而渗出的、细密的汗珠,正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缓缓滑落。
近到她能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混杂着汗水、药膏和少年独有气息的味道。
近到她能感觉到,他微凉的指尖捏住她手腕时,那份稳定而有力的触感。冰凉的药水浸透棉签,轻轻触碰到她破皮的伤口,激起一阵轻微的刺痛。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专注的脸上。
脑海中,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毫无预兆地再度回放。
沉重的器械架倒塌的巨响,周围人的尖叫,以及他将自己护在身下时,那坚实而滚烫的后背。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剧烈翻涌。
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还有一丝她自己也无法命名,无法言说的悸动。
这股陌生的情愫,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失控的涟漪。她的心脏开始不听使唤地狂跳,血液冲上头顶,让她的脸颊和耳根都变得绯红一片。
或许是这微妙的气氛催化了什么。
又或许,她的大脑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洪流冲刷得一片空白。
她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救自己而受伤的少年,看着他低垂的、认真的眉眼。
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
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脱口而出: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其实我……我小时候尿床,一直尿到小学三年级呢!”
话音落下。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空气里那股清凉的药味,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
妃英理和来生泪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中,两人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震惊与不可思议的、见了鬼般的表情。
而有希子自己,在说完这句话后,也彻底石化了。
大脑宕机了足足三秒。
下一秒,一股足以将她彻底淹没的、海啸般的羞耻感,猛地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天啊!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种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的、被封印在记忆最深处的、最顶级的黑历史,自己怎么会对着一个才认识不到两天的男生说出来啊!
“啊啊啊啊啊!”
有希子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她恨不得立刻在榻榻米上刨个洞,把自己永远埋进去。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赤司星川正在为她上药的手。
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顾不上他手背上还沾着药水。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羞愤而带上了哭腔,语气近乎哀求:
“不准说出去!”
“你发誓!绝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否则……否则我就……”
她“就”了半天,也想不出任何有威慑力的威胁。
看着她那双泛起水汽的眼睛,那副快要哭出来的、又羞又急的可爱模样,赤司星川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笑意。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甚至故意停顿了一下,拖长了声音,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欣赏着她濒临崩溃的表情。
“好啊。”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天降甘霖。
在有希子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脏,刚刚落回原位的瞬间,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作为交换,你也得替我保守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有希子下意识地问道,脑子还没转过来。
“现在还没想好。”
赤司星川的嘴角,勾起一抹带着些许戏谑的弧度。
他松开手,将处理好的棉签丢进垃圾桶,然后重新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全新的、玩味的审视。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总之,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共犯’了。”
这个略带羞耻的共同秘密,和这个意义不明的“共犯”约定,如同一道特殊的、看不见的情感纽带,将两人的关系,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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