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浓重的药味缠绕不散。
后背的淤青在每一次呼吸时,都传来尖锐的痛感。
赤司星川推开了公寓的门。
这里是他的避风港,也是吞噬他的龙潭虎穴。
他没有感到意外。
贝尔摩德就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条长腿优雅地交叠,姿态慵懒。昏黄的灯光下,她手中高脚杯里的液体,呈现出一种近乎血液的深红色。
她没有动,甚至没有抬眼,整个人静止在那里,构成了一幅由光影、美貌与未知危险交织的画面。
随后,那双紫色的眼眸,隔着整个客厅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视线并没有停留在他脸上,而是向下,落在他那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不自然的行走姿态上。
“看来,我的小房客,今天在外面的‘兼职’生活,过得相当精彩?”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耳廓,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可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冰冷的钢针,刺入赤司星川的神经末梢。
他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
这个女人,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没有回答。
沉默,是此刻他唯一能选择的伪装。
赤司星川低着头,在玄关处默默换鞋,每一步都试图控制住身体的僵硬。他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将自己与这个女人的世界隔绝开来。
“咔。”
一声清脆的声响。
是酒杯被放在玻璃茶几上的声音。
贝尔摩德站了起来。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规律的、迫近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跳上。
“你背上的伤,需要处理一下。”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命令感。
“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私人诊所’。”
“不用了,只是小伤。”
赤司星川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勾勒出无数种可怕的可能性。
所谓的“私人诊所”,会是什么地方?一个废弃的仓库?某个组织的秘密据点?他可不想被麻醉之后,再醒来时,身上就多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或者……少了一些。
贝尔摩德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动怒。
她只是走到了他的面前,停下。
一股混合着红酒醇香与她身上独特冷香的气息,瞬间将他笼罩。
她伸出了手,那只手的手指纤长,指甲修剪得完美无瑕。
赤司星川的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精准地落在了他右肩的衬衫上。
那里,因为淤青的挤压,正渗出一点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血色。
指尖轻轻拂过。
然后,她收回了手。
那根沾染了微量血迹的食指,被她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送到了自己的唇边。
她的舌尖探出,轻柔地舔舐了一下。
赤司星川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他能听见自己耳中疯狂的轰鸣。
贝尔摩德的紫色眼眸里,那抹妖异的光芒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纯粹的愉悦。
“可是……”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今晚的月色。
“你把血,弄脏了我公寓的地毯。”
一瞬间,赤司星川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窟。
这句平淡的话语,所带来的窒息感,远比任何声色俱厉的咆哮都要恐怖一万倍。
那不是在说一块地毯。
那是在说,他,赤司星川,连同他身上的血,都只是她这间公寓里的一件物品。一件弄脏了,就需要被“处理”的物品。
他深刻地,再一次地认知到。
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
所谓的反抗,只是一个可笑的、不自量力的幻觉。
最终,他垂下了眼帘,放弃了所有挣扎。
贝尔摩德的唇角,勾起一抹胜利者的、心满意足的微笑。
她转身,走向门口。
赤司星川沉默地、如同一个被牵引的木偶,跟在了她的身后。
停在公寓楼下的,是那辆经典的黑色保时捷356A。
车身在夜色中,反射着路灯冰冷的光晕,像一只蛰伏的黑色甲虫。
引擎发动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赤司星川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体紧绷,后背的伤口因为靠着座椅而传来阵阵刺痛。
但他更在意的,是身旁那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几乎要将空气都挤压成固体的掌控力。
车子没有开往市区的任何方向。
它驶离了繁华的街道,拐入了一条条愈发偏僻的道路。
城市的霓虹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黑暗。
最终,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传来。
一股浓重的、混杂着海盐、鱼腥和柴油的气味,从车窗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保时捷停下了。
眼前,是一个灯火昏暗的偏僻码头。几盏昏黄的工业灯,将码头上堆积的集装箱和老旧的渔船,切割成一块块扭曲的阴影。
“在车里待着,不准下来。”
贝尔摩德丢下这句冰冷的命令,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便推开车门,身影迅速融入了码头的黑暗之中。
她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码头上回荡了片刻,便彻底消失。
赤司星川被独自留在车里。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私人诊所?
这根本就是一个拙劣的谎言。
他将视线投向窗外,努力地在那些幢幢鬼影中,搜寻着贝尔摩德的身影。
很快,他看到了。
在远处一根栈桥的尽头,贝尔摩德正站在那里。她的对面,是一个穿着深色风衣、头戴礼帽的男人。
那人身形高大,帽檐压得很低,完全看不清面容。
两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随后,赤司星川看到那个男人递给了贝尔摩德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贝尔摩德接过,没有打开检查,只是随意地提在了手里。
两人又说了几句,男人便转身,消失在了码头更深处的黑暗里。
一阵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尘,拍打在车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风里带着一股咸湿而冰冷的气息。
赤司星川的心,也跟着这股风,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了今晚这一切的真正目的。
从公寓里那句“弄脏了地毯”开始,到这个偏僻的码头,根本就不是什么治疗,也不是什么惩罚。
这是一次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警告。
一次关于权力的展示。
贝尔摩德在用这种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告诉他:
无论你在学校里是多么受人瞩目的风云人物,无论你在外面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英雄救美”,无论你自以为隐藏了多少秘密……
回到这里,你依旧是我贝尔摩德掌中的一枚棋子。
你的行动,你的秘密,你的一切,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你自以为是的反抗,在我看来,不过是孩童的把戏。
今夜,这位神秘的魔女,亲手为他这位“不听话”的小房客,戴上了一副无形的、名为“掌控”的镣铐。
冰冷,沉重,无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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