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妈的哭嚎声,像一把钝刀,在院里每个人的耳膜上反复拉锯。
那是一种混杂着绝望、恐惧与悔恨的哀鸣,尖利刺耳。
在这哭声的绞杀下,在丢掉工作的灭顶之灾面前,阎埠贵那张永远在盘算得失的脸,终于一寸寸地崩塌了。
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眼角的皱纹深深刻下,仿佛生命力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身体里强行抽离。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
“我赔……”
喉咙里干得发不出声音,他费力地吞咽了一下。
“我赔……”
两个字,从咬紧的牙关缝隙里硬生生挤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丝。说完,他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骨头,身子猛地一晃,几乎瘫倒在地。
得到许可,三大妈连滚带爬地冲回了家。
很快,东厢房里就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巨大动静,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木头箱子被拖拽的摩擦声,还有她压抑不住的哭泣声,交织成一曲凄凉的败亡之歌。
没过多久,她又跑了出来。
手里捧着一个打了不知多少个补丁的旧手帕,步履蹒跚,眼神空洞,仿佛捧着的不是钱,而是阎家上下几口人的命。
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将那个油腻腻的布包递到何国强面前。
何国强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
他没有立刻揣进兜里,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派出所同志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解开了那个布包。
哗啦——
一堆零碎的票子和钢镚儿散落在石桌上。
有一毛的,两毛的,皱巴巴的一块,还有几张稍微平整些的五块。
钱,带着一股子藏在床板下、柜子底的霉味,混杂着三大妈眼泪的咸湿。
这是阎家所有的积蓄。
是阎埠贵一分一厘算计回来,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给自己养老的命根子。
何国强伸出手指,一张一张,一枚一枚,不急不缓地点着。
他的动作很稳,神情专注,仿佛不是在清点赔偿款,而是在执行一个神圣而庄严的仪式。
院子里静得可怕。
只剩下钱币被捻动的声音,和三大妈压抑的抽泣声。
周围的邻居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看着阎埠贵那张死灰色的脸,看着三大-妈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一阵阵地发紧。
一百二十块。
在这个工人月薪普遍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笔钱,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
何国强,他竟然真的敢要!
而且,还要到了!
“不多不少,一百二十块。”
何国强将最后一枚钢镚儿收拢,把钱重新包好,塞进了自己内侧的口袋,拍了拍,动作干脆利落。
这笔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更重要的是,它的来路,清清白白。
有派出所作证,有全院的人看着,这是阎埠贵破坏自己工作的合法赔偿。
就算林紫涵日后对他产生任何怀疑,这笔钱的来源也无懈可击,完美地堵上了一个未来可能出现的巨大漏洞。
做完这一切,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已经瘫软在地的阎家夫妇。
那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羞辱性的言语都更加伤人。
他转身,开门,进屋。
“砰!”
房门关上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院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看着阎家人的惨状,之前那些跟着起哄、叫嚣的人群,彻底炸了锅。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躲在人群最后面的贾张氏,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差点没瘫下去。
她的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牙齿上下打战,发出“咯咯”的轻响。
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这个新来的女警察,怎么就跟传说中的包青天一样,油盐不进,六亲不认?
那个在她眼里可以随意拿捏、欺负的孤儿何国强,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活阎王?
站在她不远处的二大爷刘海中,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湿哒哒地贴在肥硕的后背上,风一吹,凉得刺骨。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头疯狂滋生、蔓延。
他有一种感觉。
今天这事,还没完。
果然。
何国强家的门刚刚关上,那个身姿挺拔、面容清冷的女警官,并没有任何收队的意思。
林紫涵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缓缓扫过院子里每一张惊恐的脸。
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却让每一个被扫到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最终,她的视线,像两枚精准制导的钉子,死死地钉在了刘海中和贾张氏的身上。
院子里的喧嚣,瞬间静止。
“好了。”
林紫涵的声音清清冷冷,穿透力却极强。
“插曲结束。”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
“现在,正式开始调查——”
“何国强同志,被诬陷偷窃自行车一案!”
轰!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院子里悍然炸响!
全院大会的焦点,瞬间转移!
如果说刚才处理阎家,气氛是紧张。
那么现在,就是窒息!
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部聚焦在了院子中央,那两个抖如筛糠的身影上。
刘海中。
贾张氏。
轮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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