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贾氏宗祠。
这座承载着宁荣二府百年荣光的殿堂,今日的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高台之上,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在昏暗的光线中静默矗立,牌位上烫金的姓氏,无声地俯瞰着下方。空气里,浓郁的檀香也压不住那股自人心深处弥漫开的寒意。
宁荣两府,凡是在家的主子、有头脸的管事,近百号人,乌压压地分列两侧。
男人们站在前头,女眷们缩在后面,人人垂首,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目光却忍不住地用余光去瞥向祠堂中央。
那里,只站着一个人。
贾珩。
一袭玄色锦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面容却沉静如万年寒冰。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负手而立。
可他越是沉默,那股无形的压力就越是沉重,仿佛有一座大山,正缓缓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终于,他动了。
他并未开口,只是朝身后那几个面容冷肃的护卫,递去一个眼神。
护卫们会意,转身大步而出。片刻之后,沉重的祠堂大门在众人惊疑的注视下,“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合拢,随即传来落闩的闷响。
众人心中猛地一跳。
这是要关门打狗?
不等他们想明白,侧门被猛地推开,七八个身影被粗暴地拖了进来,像扔死狗一样被丢在堂前冰冷的青石板上。
这些人个个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破布,正是荣国府各处庄子、铺面的大管事。往日里,他们在外是何等的风光体面,此刻却狼狈不堪,满眼惊恐。
祠堂内,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诸位。”
贾珩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今日召集大家来此,不为别的,只为清理门户,以儆效尤!”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卷宗,信手展开。
“管事张德!”
他的目光,钉在了最前方那个胖大的身影上。
张德浑身一颤,呜咽着挣扎起来。
贾珩看也未看他的丑态,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掌管城外皇庄,三年间,虚报灾损,侵吞田租,共计九千三百两白银!”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一本厚厚的账册脱手飞出,“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正正砸在张德的脸上!
张德痛哼一声,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血印。
“管事吴兴!”
贾珩的目光转向另一个人。
“负责府中绸缎采买,以次充好,勾结外人,牟取暴利七千六百两!”
又是一本账册,呼啸而出!
“……”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每报上一条罪状,便有一本账册被狠狠掷出。
那一本本账册,此刻不再是记录着流水进出的文书,而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这些家贼的脸上,也抽在所有人的心上。
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那些被点到名的管事,从最初的挣扎,到面如死灰,最后彻底瘫软在地,连狡辩的勇气都已消失殆尽。
最后,贾珩将手中的卷宗猛地一合。
那一声脆响,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缩。
他的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从贾赦、贾政,到贾琏、贾蓉,再到那些战战兢兢的管事和面无人色的女眷。
“我贾家,蒙先祖庇佑,方有今日之富贵!”
“尔等身为家奴,食贾家之禄,穿贾家之衣,非但不思报效,反如硕鼠一般,窃我家族根基!”
“此等家贼,天理不容!”
“祖宗不容!”
他猛然转身,对着高台上那一排排肃穆的牌位,深深地,弯腰,作揖。
“今日,不肖子孙贾珩,请出家法,于列祖列宗面前,清理门户!”
说罢,他缓缓直起身。
那一刻,他整个人的气势攀升到了顶点。
一名护卫双手捧着一根手臂粗细的赤金虎头棍,恭敬地递到他面前。
贾珩接过,手腕一沉,猛地将那沉重的家法掷于堂中!
“哐当!”
金属与石板碰撞的巨响,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行刑!”
两个字,冰冷,决绝,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珩哥儿,不可!”
贾赦终于忍不住了,他脸色发白,声音都有些发颤。
“祠堂重地,乃是供奉祖宗的清净之所,岂能……岂能见血!”
贾珩缓缓侧过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大伯是觉得,祖宗的牌位重要,还是贾家的存亡重要?”
一句话,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贾赦的胸口。
贾赦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再无人敢出声。
两名身强力壮、肌肉虬结的护卫上前,一左一右,将第一个罪奴张德死死按在地上,撕掉了他嘴里的破布。
“不要!二爷饶命!老太太饶命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张德终于能发出声音,那声音凄厉得如同杀猪,在空旷的祠堂内激起一阵阵回音。
贾珩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打!”
行刑的护卫高高抡起水火棍,手臂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下!
“砰!”
那不是骨头与木棍的脆响,而是一种沉闷到极致,仿佛砸在湿透的牛皮上的声音。
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随着这一声闷响,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啊——!”
张德的惨叫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完全不似人声。
棍棒,没有丝毫停歇。
第二棍,第三棍……
砰!砰!砰!
沉闷的击打声,密集如雨点,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咔嚓”脆响。
那声音,清晰可闻。
张德的惨叫声渐渐微弱,从凄厉的尖叫,变成了痛苦的呻吟,最后,只剩下微弱的抽搐。
一片血肉模糊。
温热的鲜血,从他的身下汩汩涌出,染红了祠堂那青灰色的石板,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檀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迅速弥漫开来。
“呕……”
几个胆小的丫鬟和女眷再也忍不住,当场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更有几位娇生惯养的奶奶小姐,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引起一阵小小的骚乱。
就连贾琏、贾蓉这些平日里自诩风月场上胆大包天的公子哥,此刻也是面色惨白如纸,双腿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哪里是执行家法?
这分明是在用人命,给所有人上最血腥的一课!
贾珩的面容,依旧平静。
他看着眼前这血腥可怖的一幕,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不忍,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仿佛那被活活打死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伸出手指,指向下一个早已吓得屎尿齐流的罪奴。
冷冷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
“继续。”
惨叫声,再次撕裂了祠堂的庄严。
一声接着一声,如同催命的魔音,精准地敲击在每一个贾家人的心头,将恐惧的烙印,深深地刻进他们的灵魂。
当最后一个罪奴被打死在堂前,整个祠堂,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人敢抬眼,更没有人敢去看那个站在一滩滩血泊前的玄衣少年。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
贾珩要整顿家风的决心,不是一句空话。
他的决心,是用鲜血和生命铸就的。
他的威严,在这一日,被刻进了贾府每一个人的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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