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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和堂门前,三只乌鸦在瓦上低鸣。医馆内,香火未灭,药炉翻滚。黑猫蹲在柜台上,竖着一双冰冷的金瞳。

一列官差踏着水渍与泥痕而来,带队的是城中捕快头,身形粗壮,面带煞气。他一脚踹开堂前门槛,喝道:“曦和堂主何在?”

“喵——”它轻声叫了一句,像是在示警,又像是在嘲讽。

一阵冷风卷帘而起,药堂内的珠帘轻响,帘后走出一个女子。“我便是。”她声音轻柔,却压过众人嘈杂,“不知大人前来,有何贵事?”

那官差冷哼,抽出令牌重重一拍:“三日前,回春堂掌柜莫名失踪,整座医馆换了人!你来路不明,身份不详,本官奉令查问!”

她目光微抬,淡淡扫了那令牌一眼,忽而轻笑。“大人,他们回乡,小女子靠医术营生,便将铺子盘给我,何罪之有啊?”

苏妍曦冷眼看着他,心中却冷笑,思考片刻。

苏妍曦生死百态早看得清透,这些人身为官差,骨子里却将市侩钱路奉为圭臬。而那掌柜老李每月都乖乖交着银子,叫做“平安钱”。

虽然杀死这些人根本不需要动个手指,可这乃医馆,救人的地方。要是在着死了人,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更何况,想拿这钱,总要拿点什么来换。

苏妍曦手中晃了晃一包钱袋,声音清脆悦耳。“大人,恐怕你想要的是这个吧?”说罢,她将那只钱袋随手一抛,正好落在那为首官差怀中,砸得他一愣。

那为首的官差接过钱袋,顿了顿,脸上的表情仍然是那副端着的臭脸,冷哼道:“倒是懂事。”他不管什么曦和堂,只要银子。俸禄微薄,有点权力就拿来压榨百姓。

苏妍曦冷笑,站姿悠然,可几人总觉得……她背后像站着什么东西,一直盯着他们。他们喉咙不自觉的动了动。不知为何,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堂中却隐有冷意渗骨。

“既然是正路来的,那我们就先走了。”那带头的官差心里不安,只想快点离开这地方。

“大人,这茶包您带着。”若曦赶上前,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药茶包。

那官差倒没拒绝,匆忙塞起来,带着人匆匆离去。

“听话,今晚要好好吃药哦。”若曦轻轻的呢喃却好像响在耳边,贴着耳朵,轻轻的,吐出一口凉气。

门外阴风再起,堂灯微晃。

黑猫站在门槛上,尾巴一甩,冷不丁“喵”了一声,吓得最后一名差役差点摔倒台阶下。

那一声猫叫,像是在笑,又像是在送客。

曦和堂再次迎接客人——

夜深,风起。

衙门后院,带头官差独自躺在床上。油灯昏暗,火光摇摇欲坠,像随时会熄灭。他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总觉得……屋里还有人。耳边忽然响起铜钱轻响,叮叮当当,像是有人在床前摇着钱袋。

可他睁开眼睛,却什么都没有。

可才刚站起身,脚下却传来“咔哒”一声脆响。他低头一看,竟是今早那只钱袋,不知何时从腰间掉了出来,竟滚到了床脚下。

钱袋开了,铜钱散了一地。

他弯下腰,那铜钱在地上仿佛像个画,像一个笑脸....

他突然闻到一道药茶香味,今日从医馆拿了回来,也不知为何自己泡了一壶,饮了一口。他呼吸一窒,脑海晕乎,刚想伸手捡起,一阵阴风却猛地扑来,灯火瞬间熄灭!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慢慢地,从他身后靠近...

他瞳孔骤缩,连声都发不出来,突然之间,他被一把无形的力量死死按住,喉咙一紧,双眼翻白,身体在黑暗中剧烈扭动。

屋外,有个矮小的捕快路过,只听见屋里传来一阵铜钱滚动的声音,还有低低的笑。像是个女子,轻轻地笑了一声:“你的命,我收了。”

那小捕快脑海晕乎,感觉有点奇怪,可却没有理会。

清晨,天色微亮。

捕快营房,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晨静。

“老张,老张!起床了!”门外,一位个子矮小的捕快拍得“咚咚”响,急得直跺脚:“再不起老大就要来了啊!”

屋里却一片死寂。

小捕快嘟囔着,“这老张该不会又喝多了吧……”

他皱眉,伸手推门,门竟轻飘飘地“吱呀”一声开了。屋里一片昏暗,窗户没开,桌上还放着一个茶壶,茶味夹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老张?”

屋内寂静得可怕,仿佛连风声也被什么压住了,动也不动。

他绕过屏风,突然脚下一滑,低头一看——

“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声响彻整个捕快营房!

“死人了!!死人了!!”

一时间营房大乱,惊动四方。

而此时,一道沉稳的男声自院外传来,冷冷一句:

“怎么回事?”

沈夜白缓步而入,步履从容,不急不缓。他与那些粗莽捕快截然不同,竟像是书中才有的公子人物,眉眼淡然,恍如不染尘世。

他出身昭明州刑司总司一脉,自幼长于律典之府,七岁那年亲眼目睹一桩灭门血案,父母双亡,自此立誓,以血还血、以律斩恶,投身捕司,不为功名,只为雪冤断命。

如今官居曜都刑案使,统辖命案重审、奇诡异狱,诛邪断案,从无冤骨可逃其目。

他淡淡扫了一眼屋内,视线落在床榻上。只见老张双目圆睁,口鼻流血,面色惨白,手中还紧攥着一个已经空了的钱袋,铜钱洒了一地……

他走近一步,忽而目光一凝。

小捕快吓得面色发白,声音都在打颤:“大人……这、这是不是中邪了?我听说城里有个会捉鬼的道士……要不咱们请他来看看?”他一边说一边往沈夜白身后躲,那模样像极了被吓破胆的孩子。

沈夜白沉默片刻,低声道:

“不像是中邪。”

“更像是一种收债。”

沈夜白目光停留在桌上那只茶杯,缓缓拾起,凑到鼻尖轻嗅了一下。

“老大,这茶……有问题?”小捕快心头一紧,语气发虚。

他猛然一惊,昨晚……自己不也喝了那壶茶?不会吧,不会吧!要是也死得跟老张一样,他岂不是白活一场?他可是连姑娘的小手都没牵过的纯情好青年啊!

沈夜白眸光沉静,淡淡问道:“这茶,哪来的?”

小捕快咽了咽口水,眼神躲闪,像是在衡量能不能说。

沈夜白只抬眸冷冷扫他一眼,未动声色,那目光却仿佛一柄冰刃,直逼人心。

小捕快顿时一哆嗦,立刻把昨日之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连老张平日仗势欺人、收钱敲诈的行径也不敢隐瞒。

沈夜白听完,冷冷一笑:“老张平日仗势欺人,倒也罢了,竟敢拿衙门的名头横行作恶。”

他目光一转,落在那小捕快身上,语气骤冷:“那袋钱,你也收了?”

“没、没有!”小捕快连连摆手,“我哪敢啊老大,真的没动一文!”

“你最好没有。”沈夜白眼神如刃,语气冰冷。

他沉吟片刻,又吩咐道:“叫仵作过来,验尸。再去通知老张家属。”

最后,他将目光收回,转向小捕快,语调一凛:

“你,跟我走一趟——曦和堂。”

“我倒要看看,这位苏妍曦姑娘,究竟是什么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