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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的议论尚未散去,曦和堂内却静得诡异。

药炉翻滚,草药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苏妍曦站在柜后,指间捏着一枚暗红色药丸。

忽然,院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

狂风卷入,带来几片枯叶。

沈夜白负手而入,眸色冷冽,仿佛看破一切虚妄。

苏妍曦抬眸,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短兵相接,仿佛无形火星飞溅。

“原来是沈大人。来得可真早,我还没备茶呢。”

“不知,今日是来看病还是买药?”

沈夜白冷哼一声,不与她寒暄,目光落在她身后药炉上:“少废话,是不是你干的?”

苏妍曦笑了一笑,“什么事情?”

“别装糊涂,老张的死因,那必然是鬼魂作案。”

“而你,又是个鬼修,不是你还能是谁?”

苏妍曦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这句话。

她笑着问道,“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沈大人,你们这一行,不是最讲证据的吗?”

苏妍曦耸肩,“更何况,我一直都在这医馆里面。大家都能为我作证。而且我和那位捕快,无冤无仇,何必呢?”

“难道就因为她抢了我一些钱,我就要把他杀了?”

沈夜白一时也想不通——即便真是这鬼修所为,可她动手的理由又是什么?不过是些钱财,顶多赔回去就是。在这动手杀人,分明是不要命了。

苏妍曦一步步走近,眼神仿佛透骨的寒风。

“这世间多的是恶人作祟,官不管,民不问。他们害人性命,便该偿命。”

“那种人,死的好。”

“沈大人还想替他申冤?”

“那你先去问问...有多少鬼魂想要他的命。”

沈夜白不语。

他查案多年,自然知道老张是什么德性。

老张死了反而对他来说,更有利,可他身为刑案使也绝不能坐视杀人不问。他总要给上面的人一个交代。

可现在面对鬼修,使唤鬼魂去杀人,他真的拿不出什么证据。

苏妍曦已经站到他跟前,抬眼看他,声音低缓:

“我不怕你来查案,也不怕你追根究底。”

“我只是提醒沈大人一句——有些真相,掀开了,会很凉。”

“你确定,要查?”

沈夜白垂眸,声音淡淡:

“若不查,那还叫刑案使?”

苏妍曦忽然一笑,笑意却冷入骨髓:

“好,那沈大人,就慢慢查吧。”

她转身回了帘后。

堂中鬼火轻闪,一缕乌鸦虚影从药炉中飞出,扑扇着翅膀,落在门楣上,盯着沈夜白,发出一声低低的鸣叫。

像警告。也像挑衅。

沈夜白没有动。他站在原地良久,目光如夜色般深沉,低声喃喃:“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心中疑惑万分,这女子究竟意欲何为?原本的掌柜无故消失,如今又牵扯出一桩官差命案。她忽然出现,来历不明,却实力强大,令人不寒而栗。

“我和你一样,为鬼魂申冤,去审判那些该死之人。”

苏妍曦挥手一甩,一个药丹飞到沈夜白手里。

“记得,今晚要好好吃药。”她提醒道,只不过是个提醒。

来到曦和堂,总得带点东西回去。至于带回去的是什么,干不干净,那就说不准了。

“小黑,送客。”

黑猫喵呜一声,走到沈夜白面前,指了指那门口。

沈夜白目光落在手中药丹,转身离去。

夜色深浓,风过枯树。

曦和堂后院,一盏孤灯微燃,青蓝火苗在丹炉下跳跃,投出怪异的光影。

忽然,一阵寒风卷入。

角落里,阴影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人形,一位中年女子的魂魄浮空出现,她额角有一道血痕。

女子魂魄轻声唤:

“谢谢...他已经死了....可我孩子...”

苏妍曦没有回头,只淡淡道:

“我知道了,你放心走吧。”

女子魂魄却摇头,眼神痛苦:

“我不能走……我死得冤……”

“我不是病死的,是那老张,他……”

她说着说着,魂魄开始不稳,似乎因情绪剧烈波动而渐渐模糊。

苏妍曦抬头看天,轻声说道,“你若执念不散,便永不得超生。可你死得不甘,这事我记下了。”

女子眼中泛泪,身形终于慢慢安稳。

“谢谢你……曦和堂……真的会管我们这些……孤魂?”

苏妍曦没有回答,只默默点头。

她站起身,袖中飞出几道青丝,化作结界,将魂魄护入炉火所化的小灵灯中。

灯火跳了一下,女子魂影随之淡去,宛如安眠。

夜深露重,老张家门前挂起两盏血红灯笼,随风摇曳,映得门神面目狰狞。屋里香烟缭绕,一道人披着五彩道袍,额点朱砂,口中念念有词。

他手握拂尘,在老张灵前转了三圈,又猛地挥动铜铃:

“天灵灵地灵灵,鬼怪快快现原形!”

老张家人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张家老母更是哭得眼肿脸黄:

“大师,几日来那灯自己灭、窗子自己开,狗也不叫了,人说是老张死不瞑目,成为了恶鬼,回来索命了!您一定要帮我们驱了他啊!”

道长一脸凝重地掐指一算,忽然一拍桌子:

“果然!此人死得不净,怨气滔天!”

他忽然望向灵堂一角,只见一口老旧水缸忽地“咚”的一声,自己裂出一道缝来。

张家人吓得往后爬,那“大师”却大喝一声:“鬼气冲天!快——封缸镇魂!”

他扯下一张早备好的黄符贴上缸口,缸中竟真传来“呜呜”低泣声。

众人脸色发白,有人当场跪倒。

道长看时机成熟,正要借势捉“鬼”,忽听外头一声冷哼:

“好一出驱鬼法事。”

“驱的是鬼,还是骗的是人?”

众人回头,只见沈夜白立于门槛,一身玄衣,被灯火映出冷峻轮廓。

道长一惊,道服一抖:

“你、你是哪位?打扰法事,小心你也……”

沈夜白却冷冷打断:

“衙门的人。”

他一步步走进来,目光扫过灵堂、香案、地上残灰。

“你这黄符纸,是哪位大师传的?道术真还是编的?”

道长一时语塞。

沈夜白上前,抬手揭开黄符。

水缸安安静静,没有任何“鬼”出没。

这位道长就是小捕快口中的大师,一个江湖骗子罢了。

他皱眉看向张母:

“你听见哭声了?还是有人告诉你‘他回来了’?”

张母颤声道:“是邻居说……还说他死得奇怪,我们怕、我们也不敢不信啊……”

老张的尸体不知何时从衙门消失,沈夜白得知消息后,急忙赶来。这一切仿佛早有预谋,暗藏玄机。

沈夜白沉思片刻,正欲继续追问,门外忽传来一阵脚步轻响。